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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周 周日

梦醒时分。

现在,12:45,表上暂时还静止不动的数据。双眼透入斜射下的金灿灿的阳光,看到了数不清的像萤火虫般跳跃的的微光,有一个令人喜悦的午睡…总之还是比较可以的。

13:03,这时终于该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刻。房间没拉窗帘,而窗户又很大,阳光照晒着睡意,就像它照晒着金黄的麦场一样。我试着先伸出左手,把两个手指尽量靠近,希望能从中获得衍射的灵感,可是没能做到。所以我就换了右手试试,结果没什么改变。不知不觉中,身体居然不就自主起来了,真是出乎意料。

今天是结束。那是对于还在义务教育怀抱之中的学生们来说的。

今天是开始。这是对于和我一样奋斗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的同志们说的。

对于混迹在他们之中的我,今天还是结束,最后一日。

啊,对,你们不认识我。这也难怪,毕竟我的存在感是很低。我不是那种整天能在主席台上看到的人(走过主席台都要紧张),也不是常常在校活动大放光彩的人(别人也不会让我参加什么活动吧),更不是成绩好到可以把大名挂到光荣榜上的人(假如有黑榜,我一定榜上有名的)。

所以,当我说,我叫“黄彦言”时,对方一定会在故作一番深思熟虑后,带着不太明显的歉意摇头道:“不知道。”

听见他们说这句话时,我会很冷静得报以微笑,并肯定刚才的那些故作一番深思熟虑也并非对我。

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当然是有缘由的。

我所不能肯定的,是学校新建的校区在刚刚填海出来的地方的原因。那离我家有5公里远呢。

幸好,我那当医生的妈妈,能开车在这个乏力的午后送我去学校。

银色的马自达停靠到离校门30米处,我向妈妈道了一声再见,懒洋洋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钉在天空中没变的太阳,慢腾腾走入我们的学校。

我们学校的四幢教学楼,成正方形排布,我们高一是离校门最近的那幢,教学楼彼此之间,用长长的天桥连接,像只镂空无盖的箱子,箱子底部,则是能够媲美足球场的巨大草坪。

我每走上一层教学楼,便张望一下,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走错过,但我在5楼的教室本身提高了走错的几率。

到了教室里,穿过一排排课桌拼出的走廊,来到自己座位,先放下书包,才坐下身子。

我叫黄彦言,怕你们忘记了,就再说一遍。我今年16,高一在读。

正在我拉开拉链的时后,身后有人叫我。

“弟弟?”

我笑着回头,答了一声:“恩”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为什么我之所以肯定听见我名字后深思的人并非对我。叫我弟弟的人的名字,叫“黄颜言”。

开学那天,我和她由于相貌神似加上名字就仅尽仅差个偏旁,被班主任老师误认为是姐弟。

还很和谐得分得了前后桌。

不过,并不是。

我们两人只不过都姓黄,取了个相像的名字罢了。和冯骥才讲的“杨七杨八”的故事差不多。

她只比我大七天,所以,我叫她“姐姐”。

就感觉是由于一个不经意间的疏忽赚来的。

“有事么”。我问。

她笑着侧了侧脑袋:“没事啊,叫叫你不可以啊。”。

“没有啊。”。说实在的,我姐姐的标致有目共睹,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与有荣焉。她身子骨轻瘦,但脸却显得圆润,这种女生本来就含有一种无法抗据的亲和力。

自修开始的铃声响了…又一周,开始了。

我看了看我的同桌张峰山同学,人送绰号“水管工”不知怎么正在猥琐得笑着,我没有看他,我在看作业。我知道,马上我们的班主任瓜大人便要像幽灵一样在窗外悄无声息地飘来飘去。

这时,教室门被打开了,瓜大人居然进来了,难道是什么倒霉蛋被发现有什么不良举措?我心中幸灾乐祸地窃喜。

可是下一秒,我便彻底呆住了。

我看见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一位女孩子。

我的呆,确实是是惊呆。

班级里响起了猜测的耳语声。

“这谁啊,这谁啊。”水管工连问了两遍。

我知道她是谁,不用瓜大人的介绍,我就知道她是谁。

她是周舟洲绉!

直长黑发型,带上好像别人欠她钱的三无表情,一点没变的漂亮脸蛋和宽额头。

没错就是她。

世界真是小,因为生病的原因到现在即将结束的秋天才来上学,居然会分到了我所在的这个班级。

没什么不好,不是么,黄彦言,没什么不好的,你们可是贵为初中同学啊。

“你们有谁会打手语的?”

瓜大人大声说道。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让我如坐针毡的阶段了。她看向我,目光是满怀期望的,而我只要举个手,说:“我会。”便万事大吉。可我却迟疑停顿了半刻,决定举起手时,更早一点,已经被人举去了。

美女到哪里都不缺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太持久的失望,看来起初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期望。是啊,我一直让别人对我失了望,她也好,小小也好。

可我还一直自以为是地假装。

我从书包里取出作业,尽量不去看她,有些事…只能自己一人默默承受。

那些烦躁,让它过去,让它忘记便是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傍晚时候,我和包子站在教学楼下的下车线监测值岗,这周轮到我们班,这个天气刚刚转冷,没什么特殊的。

天暗下来很快,对面工地已经点起了探照灯,一道明亮的灯光照在我们周围,也不至于太单调。

星星变多了,这是正常的。

渐渐变多时伴随着的头痛,也是正常的。

我只需和上次一样,克制住就可以了。

“你今天带美瞳了?现在才发现。”

对面的包子突然问。

我用右手按了按太阳穴:“可不是么?实在不太舒服…果然要禁卖。”

“你戴的是什么哦?”

他是问“牌子”还是“月抛”或者“年抛”么?一时语塞,我暂时没有回答。

“你的颜色怎么这么鲜艳啊,还有荧光怎么回事?哪里买的?”包子继续再问,他不是不戴眼镜的么?

我看向他,他在我眼中已经有些扭曲了,看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一边有节奏得敲着我的头,一边装出“没什么事”的表情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什么牌子,不过很贵。”

“怎么荧光又没了?”

我的头忽然不痛了,在包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壳中原本的波澜刹那成了潭死水,再泛不起一丝浪花。

结束如同开始般迅速,我很喜欢。

假如没有晚上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的话,我觉得我会一直喜欢这种感觉的。

美好的感觉。

一切都只是开始。

“啊,应该是你看错了”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若无其事得微微一笑。

晚自修的中间时段,往往是最为安静的时候。夏天有唏唏知了声,冬天有呜呜风声。秋天往往介于两者之间。

当我的笔在写到化学第六道选择题时,太阳穴的部位又有点痛起来了。这不同于以往的阵痛,而是钻心的刺痛。

今天…大概是最后一天了。

“下课了么?”我忍了忍,问同桌“水管工”。

“还有三分钟。”

“我去下厕所。”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刺痛不同于阵痛,阵痛如同水波一样会快速传播全身,使躯体陷入无法动弹的地步。而刺痛只对疼痛部位起作用,类似于长了个浑身是刺的海胆,却并不会波及其它部位,所以我的脚还能动。

可恶。

开始朝身下蔓延了。在薄薄血管内快速流动的,感觉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银白的针。

蔓延得不快…抓紧…

“砰!”厕所门被肩撞开。“咚!”包厢门被头顶开。

没有点灯。

漆黑一片。

我不需要。

包厢内,一手按额头,一手扶墙,背靠瓷砖,慢慢滑落。

身子压到了垃圾筒上,结果凹了进去因为地是湿的。

慢慢有些缓过了劲,原先集中在一处的那般万蚁噬象,现在已经被平均分散到躯体的每处角落,还伴随轻轻的麻痹效果。

我听见晚自修中间休息的铃声了,我还不想走…有种不料的感觉在我心头,而我需要证明它。

事不宜迟,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小包装,撕开包装,里面是支后扁前细的针管,不过五厘米长,感觉有点像是温度计,因为扁的部位还有可以读数的刻度。我咬了咬牙,先把针夹在嘴里,挽起左手衣袖,再拿针扎进。很疼…没有扎好。

“咣铛”厕所的突然日光灯闪烁了几下,亮了。靠近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来这里上厕所了。我支身上去把包间门锁住,同时扶墙架起了脚。刚才进来时没开灯,我可不想去向别人解释什么原因,哪怕对方不感兴趣。

我所处的包间离门最近,但那人并没有选择这间,而是选择了隔壁。

又有其他人陆续来了,有人拉了拉我包间的门,我连忙把脚放下,门外的人就走开了。只要等隔壁的人出来后,我也能够出来了,这样就不会引起丝毫怀疑。

隔壁…不是水声,是火声…打火机的声音。

很快就闻见烟味……算了,实在受不了待不下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里的学生个个都是被这个世界折磨麻木的人,没人会注意的。我忍痛拔下针,一边吮吸细微伤口出冒出的血,一边仔细打量针上的刻度,日光灯没安在包厢上面真是失误,光线太暗,我把针凑近了点。

“咚咚咚!”

差点把针插眼睛里,谁在外面敲门?

还没等我从针未曾插入眼睛的庆幸中回过神,外面就想起了极度响亮的吼声:“出来!”

这声音…难不成是主管风纪的刘副校长?糟糕,隔壁的同学该不会把我给连累吧。

我们BUT中学一共有两个副校长,一位的主管学习的朱副校长,另一位,就是即将在外面咆哮的主管风纪的刘副校长。

这位刘副校长的“厉害”,那可是出了名的。遥想刚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晚自修刚进行到一半,刘副校长带着他的四大金刚(就是教导处的四位老师),冲进教室。自己拿着个如同西游记里黄眉怪一样的人种袋,开始搜查我们的课桌,找寻手机的踪迹。

一个楼层扫荡下来,那麻袋也变得鼓鼓囊囊的了,失去手机的同学有些在同桌的安慰下不停啜泣,有些是两人相拥放声大哭……(我是不是描述有点过头了?)

只有少部分人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大多是住宿生。

他们…好到哪里去呢?我因为是走读生错过了的好戏,才是真正让那些像我这样没有手机的同胞幸灾乐祸的事呢。

当住宿生结束晚自修后回到寝室,他们惊奇得发现自己的手机mp3mp4连同插在插座里的充电器都不翼而飞。当众人正准备向宿舍老师报告这场集体失窃时,因故未能去晚自修而留在宿舍的学生讲述了当时的惨状。

甲:他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来。

乙:人家睡得好好的,一声不响突然就突然就闯进来了。

丁:我在楼上听到动静,本来想提醒在教室里的他们的,可一个都不通。

今天难不成我要栽在他的手上了?我把还没有看清楚的刻度针的针头拔了,留下刻度塞进口袋,按下阀门,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提着裤子开了门。

“出来!”刘副又吼了一声,因为隔壁那家伙还没出来。我身子摇晃着,并不希望刚才的作为能蒙混过关。

“把东西交出来。”

手机or香烟?我都没有,口袋里除了钱包以外,就只有那刻度了。

所以我拍了拍口袋,并掏出钱包,示意没有什么他想要的。

刚刚走出来的那哥们透着一股淡淡烟味,铁着脸,没动。

看来我运气不错,这素昧平生的哥们能当个不错的挡箭牌。

“你的呢?”刘副开始审问我。

“我?什么都没干啊。”

“冲下水道了?”

“没…没有的事。”被人这么咄咄逼人得询问,确实有点局促,不敢抬头对视,心中思量着该如何脱身。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是我第一次抓你,我注意你好久了我跟你说。”

惯用技俩。

“什么话!”被人冤枉最不好受了,所以我的音量也有提高,“没有就是没有!别血口喷人!”

这时候应该闹大点,越大越好,他下不了台,但是没有证据,假如看见他吃瘪却依就死要面子的那幅凌乱样,我可就真出名了。

“嘿,我说,你还来劲了你!”刘副一把上前一只手攀住我,我连忙把手隔在胸上想把他推开。

不能反抗。

“咔嚓!”

不妙。

“哎哟我的妈!”

刘副突然捂着自己胳膊咕漉一下滚到地上,这是白瓷砖的地,地上有水渍很难看清,于是,刘副的貌似衣服已经开始画花了。

我没用力。他看上去脱臼了。这不可能吧。

处分看来免不了了,糟,怎么突然会这样。

周围正在围观的男同学,和在厕所门外叽叽喳喳的女同学,应该都能证明我没有对副校长动手,再说你们不觉得刚才刘副的动作很像假摔么?但他们的供词到最后大部分都会是失效的,因为“校长”往往是一种最会想当然的生物了,只要是他们认为对的,那便不会错。

哪怕是副的也这样。

我倒是成了那哥们的挡箭牌了。

老话说得没错,风水轮流转。

“咣铛。”

我被教务处的带铁门的小黑间给伺候了。这间阴暗的小屋里只有一根苍白的日光灯,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我找了张椅子,把灰尘擦干净,小心得坐下。

现实总是无法准确预料的,表上时间是20:08

我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那根刻度。

总算是有看的工夫了。

这时,开门声却响起。

忙把刻度扔到椅子下,用脚踩住,因为坐着放进口袋有点难度。

开门的教导主任看了我几眼,用不太高但十分严肃的声音对我说:“你出来。”

“哦。”我先站起来,随即又马上蹲下身,“不好意思,先系个鞋带。”然后顺带把刻度拾了,捏在手心里,站起来后,等他转身时塞回了口袋。

“你叫黄彦言是吧。”他待我坐下后发问。

“恩,我是。”

“去厕所干什么了?”

“大便啊,肚子痛。”

“看你没有烟味…不是玩手机?”

“不是。”

“你的证据呢?”

这…真好笑…为什么还要我提供证据证明我无罪?不用他们证明我带手机,而是要我证明我没带手机…这不公平!和美利坚合众国一个德行。

我没答话,因为头忽然疼得厉害,没有预照般猝然而至。

教导主任也看见了我的不正常,所以露出了稍许紧张的神情,斜着眼看了我两下:“你这是在演戏么?”

我嘴唇微动,勉强吐了两字:“不…是。”

下一刻,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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