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磨砂玻璃门轻轻关闭的声音仿佛一滴冷水叮咚一声滴在了任言的心底,溅起破碎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再也无法平息。
任言缓缓睁开眼睛,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来,滑进嘴角,又咸又苦。
撒谎,申启哲对她撒谎,谎言的背后是什么?她的心被申启哲的谎言重重地击打着,几乎能听见破碎的声音。
她擦掉眼泪,翻身起床,走到浴室外的衣架旁。她死死地盯着申启哲扔在衣架上的外套领带,眸子里染满伤痛,她这是在做什么?她以前最不齿的便是夫妻间的互相猜疑,彼此欺瞒,如今她亲身走到了这条曾被她鄙视的道路上。
任言把心一横,拿起申启哲的外套,像无数为老公的出轨魔怔的女人一样机械化地检查着衣服上可能留下的每一个细节。她很少用香水,申启哲则会讲究地选用波士HUGOBOSS,但他不喜欢很浓的味道,只是喷洒少许,不靠近仔细闻的话,基本上没什么味道。
而今天他的外套上HUGOBOSS香水的味道比较浓烈,仿佛是为了遮掩某种气味特意加重了剂量,其他一切完好,找不到任何出轨的蛛丝马迹。
女人往往相信直觉,任言看着手里的定制款西装外套,低头深深地嗅着,眸底跃出毫不掩饰的恨意,干涸的嘴唇被咬出了鲜血,殷红的血色格外刺目。
浴室内的水声戛然而止,任言把申启哲的外套重新放回衣架上,转身回到床上躺好,假装继续睡觉。
浴室门从里面推开,申启哲擦着头发走出来,走到衣架旁,拿起外套和领带扔进了自动洗衣机里。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去,拧开了洗衣机的开关。
任言微阖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是申启哲第一次主动洗衣服,如此迫不及待地洗掉出轨的证据吗?她心痛地闭上眼睛,拳头攥得紧紧的,怕冷似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
申启哲擦干头发,脱掉浴袍,翻身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任言感觉到身后熟悉的男人的气息,她本能地往里躲了躲,将脸埋在柔软的蚕丝被里。
任言清晰地感觉到申启哲长胳膊长腿地占据了床的大片江山,然后是他如释重负的喟叹声。他侧身对着她,大手熟练地放在她纤细的腰际,入掌如羊脂般的细腻光滑,他温柔地抚摸着。他宽阔的胸膛贴了上来,下巴摩挲在她柔顺的长发上。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咚咚的心跳声,任言闭着眼睛,看似平静的的外表下,心底早已凌乱成伤。
他微凉的唇轻柔地吻过她的秀发,脸颊,一路吻至她白皙的脖颈。任言的情感与理智死死地纠缠着,她腾地坐了起来,打掉了申启哲在她身上游走的大手,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尴尬地垂在蚕丝被,愕然地看着她。
任言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肚子不舒服,要去洗手间。”她说完,急忙爬下床,趿拉着拖鞋,朝洗手间奔去。活似床上有鬼会吃掉她似的。
申启哲望着任言急匆匆奔向洗手间的背影,当的一声,洗手间的门关闭,仿佛一堵墙堵在了两人的心房之间。
申启哲薄唇抿成一条线,俊眉紧紧地皱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抬手抱住头,陷入了混沌的回忆里。
破碎的记忆片段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喧嚣的酒吧,Andy的出现,她举杯陪他喝酒,然后漫天的星星在眼前转啊转,他感觉头好晕好沉,然后他便趴在了酒吧台上。
后面的事情,他真得没有任何印象了。申启哲手握成拳,狠狠地捶打在头上,他很懊悔自己的酗酒,后悔自己对任言的不信任,更后悔不该借酒浇愁。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睡在酒店宽大的双人床上,规格豪华的总统套房,洁白的床单盖着他不着衣物的身躯。他揉了揉宿醉后酸痛的脑袋,微微侧首抬眸,Andy白皙优美的背部裸露在他眼前,褐色的大波浪卷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枕头上。
申启哲愕然地瞪大双眼,睡意早被吓跑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狼藉的衣物扔得到处都是。他的心底倏地一紧,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任言,然后是有可能失去她的各种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真得跟Andy发生关系了?!
申启哲眉头紧蹙,怀揣着一份侥幸,他轻轻挑起床被,往床被下看去。两具光.裸的年轻身躯亲密地躺在同一张床上.Andy翻身正对他,充满诱惑力的身体一览无遗。
申启哲心底一沉,颓然地放下了床被。这时,Adny哼唧了一声,朝他身上靠过来。他一个激灵,忙躲到床沿上,皱这眉看着睡梦中的Andy。
Andy缓缓睁开双眸,娇羞地一笑,扯住被子护在了胸前。“启哲哥,那酒太烈了,我的头好疼啊。”
申启哲不理她头不头疼,急切地问:“Andy,昨晚我们……”
Andy瞪着一双委屈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申启哲,问:“你说呢?”
“……”申启哲眉心紧蹙,喉结因为惊愕上下滑动着。
Andy咬唇,垂下如水眼眸,长密的睫毛掩映住眸底的情思,反倒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启哲哥,昨晚的事情你真得全部忘记了吗?你抱着我说喜欢我的,虽然你喝醉了,但我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话,即使不是,我也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申启哲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他真得不记得了。他脑子里徘徊不去的哪个人始终是任言,怎么张开眼睛却成了Andy?难道是他错把Andy当成了任言,才会……
“对不起,Andy,我昨晚真得喝多了。”申启哲真诚地说。即使他从来没有爱过Andy,但相识这么多年,对一个深爱自己多年的女孩,除了这样的事情,总会有些不忍,愧疚,懊恼。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怪你,我是自愿的。启哲哥,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成为你最爱的女人,但我一定会成为最爱你的女人。你走吧,一晚上没回去,任言一定着急了。”Andy说完,翻身躺下,背对着申启哲,给他留足面子和穿衣服的时间。
申启哲愣怔片刻儿,穿好衣服走出酒店总统套房。他经过大堂时,前台小姐亲切地问候他,“申总好,这是您的身份证,您昨晚登记后忘记拿走了。”
申启哲看着前台小姐手里的身份证,目光一凝,问:“昨晚是我登记订的房间?”
前台小姐礼貌微笑,答:“是啊,您昨晚喝多了,才把身份证忘在前台了。”
申启哲知道这种五星级的酒店,工作人员的嘴巴都很紧的,不会随便询问或者透漏顾客的消息。看来这位姑娘也是爱岗敬业的模范,他不开口问,她便不多说一句。
他踌躇了下,开口问:“昨晚就我一个人来吗?”
前台小姐微微一笑答:“还有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她也喝了不少,是您女朋友吧,我看您对她很体贴照顾呢。”
申启哲抬起头来,下床走到洗手间外,问:“任言,你肚子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洗手间的门倏地从里面拉开,任言一脸憔悴地走出来,“不用去,我没事。”
申启哲看她脸色不好看,抬手想摸摸她的额头,担心她发烧。
任言的头一偏,躲过他的手,眉心微蹙,温凉地说:“死不了。”
她转身去更衣室换衣服,把申启哲晾在一旁。
任言走到更衣室刚要关门,申启哲跟上来,胳膊撑在房门上,“任言,你怎么了?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你和贺安……你说我能不生气吗?再说我妈也在,她会怎么想,请你也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
任言看着申启哲的嘴一张一合,讥嘲地扯起嘴角笑了,“让你们生气厌恶,真得很抱歉!申启哲,如果觉得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吧。与其彼此厌烦猜忌,不如早死早超生。”
申启哲俊朗的眉目里跃出一抹狠戾,一双沉黑的眸子逼视着她,掺杂着太多的冷鸷,仿佛要把她吞进肚里去。
任言别过头去,逃避他逼视幽深的目光,手上用力要把门关上。申启哲哪里肯让她轻易地关在门外,满肚子的怒气全用在了手臂上,猛地一推,门哐当一声撞到墙上。
任言惊呼一声,愕然地凝视着申启哲盛怒冷峻的脸庞,“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申启哲一步步地逼近她,双手狠戾地攫住她瘦削的肩头,质问道:“你竟然说出离婚,任言,你又要逃跑吗?!为什么,嗯,告诉我为什么?是为了贺安吗?”
啪地一声!
申启哲脸上重重地挨了任言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不过远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失去她的恐惧感裹挟着任言刀子般的言辞,已经将他推上了崩溃的边缘。
离婚,任言竟然对他说要离婚?
他沉黑的眼眸仿佛有两团燃烧的怒火,锐眸死死地盯视着任言,活似眼睛一眨便会失去她似的。
“申启哲,你混蛋。放开我,放开我……啊……你把我我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