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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围点打援

折戈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任化邦同李成、欧阳庭站在正阳关的城楼上,望着连绵不断的细雨,回忆城下与金光筋大战的场面,不禁唸出前朝杜牧的诗句。

“任兄总说我们正阳关与金光筋之战赢的侥幸,我看不一定,”李成有些不赞成任化邦观点,“当时两边面对面,他四千人,我们也有近三千人,以我们的士气,我们肯定最后击败他们。”

“依我看,偷袭与士气,两者兼有之,”欧阳庭却是不偏不倚,“如果没有突然袭击,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三四千人,而是十万清兵。可如果部队不精,即使突然袭击成功,面对金光筋精锐部队,也未必能胜。你别说,现在想起确实是有些侥幸,当时如果失败,我们三人恐怕喂鱼虾去了。这就是旗主所唸‘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不过现在却越来越麻烦,虽然作过长期坚守的打算,可如今现在陷在这里,战又无法战,走又不能走,有些出乎意料,总不如一刀一枪来的痛快。”任化邦道,“自从上次运粮一仗后,就再没有像样的战斗了。”

“那也算战斗?”李成不以为然,笑道,“不但没有交战,甚至连对方兵影子都没看到。”

“怎么不算,谋略上的斗智也是战斗的一部分。诸葛安居平五路,你能说不是战斗?”任化邦道,“可这里连斗智的机会也没有,有些着急。”

“你急?还有人比我们更急。”欧阳庭轻松地道,“清廷就比我们更急。可我不理解的是,胜保为什么还不驱兵进攻?以现在的兵力对比,取胜应该不成问题。”

“这就是领兵将领不能全局地看战场。皖淮虽然只是个局部战场,可如果尽快取胜,则进可以围困天京,退可以阻止天军援助天京部队。”任化邦说,“可胜保不愿这样做,他饱受朝廷一众人的非议,要极力消除专打败仗的影响。因此他现在和猫一样,在吃掉老鼠以前,尽情戏弄老鼠一番。让众人看看,他并不是常败将军,并不是‘败保’。至于天京攻克与否,不关他的事。”

“所以,你不但不能抱怨,反而要感谢胜保,太平天国也要感谢胜保,”欧阳庭有些开心地对任化邦说,“最近听说翼王已经开拔到浙闽一带,这一招很厉害,由于尚未与天王完全决裂,依然是共抗清兵。清军也不得不防,肯定要调兵支援浙闽。这样天军不但可以不用防备翼王,反而在清军调兵支援时,全心解天京之围了。”

“然后,各路天军迅速勤王,”任化邦也被军师情绪感染,顺着军师说,“围困天京的清兵发出求援令,胜保赶紧赶去救援。”

“再然后,正阳关围困自动解除。”李成插话进来,三人大笑。

张乐行到霍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奇怪的是,胜保竟然没有派兵来攻城。

前不久有探子回报,说任柱同龙山的猎户们一起,在龙山计骗苗家军,保护了小任庄老百姓免遭灾难。这是张乐行三年来第一次得到任柱的音信,感到很欣慰。他一直很喜欢任柱,要不也不会想选他当女婿。可女儿不喜欢他,他也没办法。后来大家都说是为了这件事离开了家,他一直有些内疚。现在听说任柱回来了,压在他心头的石头也终于落下来。好家伙,竟然在龙山躲了几年,为救乡亲不得已现身。这事他相信,当时还对龚得树说,任柱这个人从小就比较诚实稳重,虽然不是那种英气外露的豪气青年,人品却相当不错。

“正阳关大捷,正阳关大捷。”张乐行与龚得树正在城楼议事,最担心的还是正阳关,前些日子,韩老万派了一个信使来报,说金光筋搭建了五座浮桥,最近可能完工。胜保也完成外围水陆要冲的控制,回兵加入金光筋的围城,并切断了霍邱与正阳关的联系。这时看到探子头目张时根口里叫着,欲冲破侍卫阻拦向他们报告什么。

“让他过来,”张乐行与龚得树也没有听清张时根的嚷嚷,斥责道,“有事慢慢说,乱叫什么,是不是正阳关出事了?”

正阳关陷落是早晚的事,可谁也不愿事情发生,张乐行心里充满悲伤。

“正阳关是出事了,我军大捷了,”张时根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叫出来了,“清军损失三千人,金光筋死了!!”

“什么?金光筋死了?”龚得树拉住张时根衣服来回推着,又高兴又惊讶,“你再说一遍,要是谎报军情我砍了你!”

“我什么时候谎报过军情?”张时根有些委屈,面红耳赤地说:“这条消息我也是经过了再三核实才急急忙忙来报告的。”

张乐行连忙解释道:“傻兄弟,军师是高兴。你说说怎么回事?”

“小任庄任乾大旗主派侄儿任柱带来了救兵,在正阳关下与清军大战。那淮北援军简直就是天兵天将,领兵的任柱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与清军交战不到一个时辰,就消灭清军精锐三千多人,金光筋也受伤逃跑,最后掉进河里淹死了。”

“就这些,”张乐行有些怀疑地看着张时根,“那援军有多少人?”

“据传说有二千来人,”张时根也没有完全搞清,说不出更多,只无可奈何说,“现在正阳关那边消息封锁的很紧,有些消息要晚到很多天。”

“你下去吧,继续探听,有消息及时呈报。”

张乐行半信半疑,他和龚得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柱那来这么大的能耐,哪里又有一支这样神乎其神的部队。

“两千人的部队,消灭了清军三千人?还击毙了金光筋,”张乐行摇了摇头,“怎么能叫人相信?”

“可不是吗,金光筋精锐部队,连天军都不愿轻易与其交锋,我们也与其交过几次手,总是负多胜少。”龚得树附和说,“可无风不起浪,张时根这么说,也不会没有根据,真叫人难以置信。”

张乐行肯定地说:“是啊,张时根这个人一贯做事很稳,他提供的消息虽然比较慢,通常都很正确。只是﹍”

“只是什么?”龚得树看着张乐行。

“如果任柱有这样一支部队,又何必带着小任庄乡亲辛辛苦苦跑到龙山,按信使所描述,有这样一支部队,苗家军根本不是对手,何必还去用计骗?”张乐行还在怀疑,“才几个月的事。”

灭了三千人,杀了金光筋,怎么做到的?两人思考了半天,把各种情况都算到,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去苦想了。杀了金光筋,我们就认定是真的。可那胜保阵前折将,肯定恼羞成怒,一定不肯轻易罢休。”张乐行想到更深一层,担心地对龚得树说,“清军没来攻霍邱,一定是在全力攻打正阳关。韩老万能支持住吗?”

“暂时不用急,先等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正阳关城高墙厚,又来了一支生力军,守住应不成问题。”龚得树倒没有张乐行那样着急,他认为正阳关如果不出大的变故,应该是平衡战,他为张乐行分析说,“关键是粮食,金光筋一死,胜保肯定要重新部署,暂时不会强攻。可正阳关要冲出来也难,两军平衡,粮食就成了正阳关守军的大问题。”

每天早上,张宗禹照例到院内练拳,几年如一日,已经形成习惯了。他名义上是张乐行的持卫队长,实际上已经是黄旗的二旗主,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张乐行亲侄子,他自己的指挥才能也足以令黄旗众人信服。他是个动得起来也静的下来的人,平时看起来婉和寡言,俨若静女。但真要打起仗来,却是个弯弓饮羽,撞阵冲军的狠角色。

正练着,只见张辣梅急急忙忙地跑来,叫道:“哥,昨天的那招‘海底捞月’我总使不好,你再演示一遍。”

“你也真笨的可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可你练武不行,学其他的东西又顶快的,真是没解。”张宗禹笑着说,他很爱护这个干妹妹,以前也有朋友向张乐行提议,男才女貌,干脆让张宗禹娶了张辣梅,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但询问张宗禹意见,张宗禹根本就没考虑。可能是从小一起大的缘故,张宗禹对张辣梅没有一点激情,只认做妹妹,张辣梅也差不多,这才有后来的张乐行向任乾的提亲。

“是不是你教的有问题。”张辣梅倒是很崇拜这个哥哥,打趣的说,“教别人那么专心,教我就马马虎虎,还哥哥呢。”

“懒得理你,”张宗禹最怕妹妹撒娇纠缠,连忙扯开话题,开玩笑说,“能教你的人在正阳关。听军师说,你常说的那个没出息的柱哥带兵过来了,驻扎在正阳关。”

“真的,他过来了,他来干什么?”张辣梅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屑说,她还记着任柱突然出走的事,“早就听说在小任庄出现了,只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我看啦,来了只会添乱。”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宗禹见张辣梅不屑,故意气气她:“这次来可风光呐,火烧五座桥,抢滩正阳关,灭了清兵三千多人,连金光筋也给杀了,人家已经是正阳关的旗主了。”

“灭了清兵三千多人,真的还是假的?哥最喜欢逗人了。”张辣梅有些紧张和担心,不知为什么,她希望见到的还是那个木讷的柱哥。“他是旗主,那刘叔和小白龙他们呢?”

“哥不骗你,是韩叔把自己蓝旗的指挥权交给任柱,刘叔和小白龙还是一样,”张宗禹解释说,“这下好了,淮北三少都来了。”

“看把你美的,我还是不太相信,”见张宗禹说到此事,张辣梅有些心烦。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最担心的反而就是任柱有出息地回来。而且,烦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上次有人说,武家集孙财主女儿被人侮辱,竟在阵前指认是刘天台,你说这事可信不可信?”

“无风不起浪,这种事谁说的清楚?也可能是苗匪的反间计,也可能确有其事。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现在孙财主女儿已经死了,想把事情搞清楚,我看你还是亲自去问问你的小白龙,”张宗禹愤愤地说:“真丢人,如果真有此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我坚决不相信,兵不厌诈,说不定又是苗匪的苦肉计。”张辣梅说是这样说,可觉得自己也不大自信。

“希望如此,”张宗禹说,“这种事我估计谁也搞不清楚,肯定是各执一词。”

雨又越下越大了,两人赶忙躲到大树下。张辣梅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自刘天台第二次攻打武家集回来后,张辣梅还没有与刘天台单独待过,也许是打了败仗的缘故,刘天台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兵后就过来看她。她当然不会相信这样一件无凭无据的事,可是,她希望亲耳听到刘天台解释,说这件事是苗匪的阴谋。

见雨一时停不了,两人只好跑进屋内。

张乐行也起的比较早,正站在门口,连日绵雨下的他心烦。

他还在掂着天军的事,李秀成离开时,曾经和他交谈过一次,两人是无话不说。天王的为人和翼王的无奈两人都知道一些,翼王最终与天王决裂了,几万精兵一走,这天京还怎么守?当时两人都为太平天国的前途感到担心,李秀成平日与翼王交厚,甚至担心将来能不能与天王很好相处。

最后李秀成抱歉地对他说,这一次临阵撤军,肯定会对捻军造成不利,可这又是不得不撤的大事,真是很对不起友军。他希望捻军能够在这里坚持一段时间,继续把这一片清兵牵制住。以利天京的解围行动,只要天京形势一稳定,他立刻就会带兵过来。

正想着,只见副将张金桂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说:“报告张盟主,有士兵传说,清军全力攻打正阳关,正阳关已经快要支持不住,前些日子派人到霍邱求救,半路都给清军截杀了。”

张乐行霍地叫了起来,说:“情况可真?”

张金桂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听见到处这么传说,不知是真是假。”

张乐行说:“你走吧,把龚旗主叫来。”

张乐行与龚得树议论到半夜,还是下不了决心。第二天派人去打探,回来说清军确实在攻打正阳关,沿江封锁很严,城内情况到底如何,现在不清楚。

张乐行再也坐不住了,张金桂的消息使他十分担心,他担心韩老万,担心正阳关的弟兄。

“我想去一趟,送点粮食过去。你继续守城,没事我就回来。”

“我觉得最好不要动,”龚得树说,他知道张乐行与韩老万私交甚好,又不好十分阻拦,“现在正阳关又情况不明,虽然占领霍邱就是为与正阳关形成掎角之势,正阳关受攻,霍邱应该支援。只是现在敌我之势相差太大,在这种情况下,最忌对方采取围点打援之计。”

张宗禹也怕叔叔有失,连忙说:“叔叔不可轻动,如果实在对正阳关不放心,就由小侄带兵去走一遭,探探虚实!”

“你们不要拦也不要争,”张乐行坚决地说:“我与你韩叔情同兄弟,上次在正阳关,他以大局为重,担心军师这边,力劝我到霍邱来,分手我还答应过去看他,现在危急时刻,我能不去吗?”

“关键是情况还不十分清楚,打仗最忌的是自乱阵脚,”龚得树继续反对,“那正阳关有任柱这支援兵,情况不会坏到那里去!”

“兄弟有难,我不能不管,”张乐行执意要去,“再说霍邱暂时也无战事,我过去后,一旦这边吃紧,我会立刻带兵过来。”

龚得树见张乐行这样说,不好再劝阻,没有再说话。

张宗禹见拗叔叔不过,坚决要求同行。张乐行带着张宗禹和张辣梅,领黄旗人马,捎上一些粮食等急需品,率一百多条船驰援正阳关。

整个江面静悄悄的,只听见流水的声音,船队速速急驶,几乎没有遇阻。已经可以朦胧看到正阳关时,突然一声炮响,江面驶出无数大船,一面叫喊一面围过来。张乐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中计了,连忙命令迎敌。

原来胜保已经探知张乐行出来,大喜过望。派出早已准备好的战船在临近正阳关河面截击,只围不打,引龚得树出来救援。

龚得树一直放心不下,张乐行走后不断派人打听消息。此时一听说张盟主被围,生怕盟主出事,有些情急。只留下少数部队守城,立刻乘船带兵赶去救援。还没有走到一半路,清军另一支船队又杀了出来,阻止龚得树与张乐行会合。

龚得树率队迎战,只见清军战船密密麻麻,似乎早有准备,知道中计。双方激战,互有损伤。

龚得树眼见得冲过去无望,又怕霍邱有失,一声令下退回霍邱。清军大船紧追不舍。龚得树下船叫开城门,刚刚进城,却见城内一片混乱,几处火起。有人在混乱中大喊,“败了败了,清军来了。”城里顿时军心大乱。

转眼间,清军大船几千清兵已至,冲到城边,张金桂乘乱把城门打开,清军蜂拥而入。龚得树大怒,命令与清军展开巷战。战了半宿,清兵越来越多。龚得树眼见得守城无望,只好带败兵直奔六安去了。

张乐行和张宗禹这边边打边冲,损失三十多条船,几百兄弟战死,粮船也大部分被清军截获。好不容易冲到正阳关,刘永敬此时才得到消息,连忙赶来迎接,把张盟主接入关内。

听到消息,韩老万和任化邦也赶过来,任化邦已经好几年都没见到这位淮北人人敬仰、清军谈之头疼的总盟主了。张乐行虽然刚吃了败仗,却依然神采奕奕,只是相对几年前,腰显得有点弯了,脸上那几点白麻子,颜色也比以前浓些,越发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谈话与步行之间,却总给人一种亲切感。

“韩老弟,我们又见面了。”张乐行高兴地拍了拍韩老万,完全看不出刚刚经过苦战疲惫的样子。

“哈哈,”韩老万也很高兴,他与张乐行是挚友,“想当年我们天天在一起饮酒吃肉,现在见次面却这么难。”

“柱子,想不到你是金光筋的克星。”张乐行见任化邦恭敬地站在一旁,上前笑着打个招呼。在霍邱时他不断派人外出侦探,终于摸清了金光筋已死。

“何止是金光筋的克星,将来就是大清朝的克星。”韩老万抢着大笑起来,“你们两人现在怎么称呼,我也搞不清了,自己招呼吧。”

“见过大趟主。”任化邦走上前行礼。

“免礼免礼,”张乐行很高兴,“宗禹、辣梅过来,你们也几年不见了。”

张宗禹连忙上前,同任化邦行同辈礼。任化邦看那张宗禹,比起几年前越发显得成熟,眉间透出英发之气,不由内心感慨。说道:“宗禹兄南北征战,英姿勃发,今日得见,实在佩服。”

“任兄弟过奖了,随叔父跑腿而已。”张宗禹长期担任张乐行持卫军头目,随张乐行转战淮河南北,任化邦此言不虚。

“那里,宗禹兄喜读书而不屑于科举,勇善战而不屑于张扬,真君子也。”任化邦了解张宗禹,夸人要夸在点子上。

“得任兄弟如此看重,兄弟惭愧已极。”张宗禹面有得色,反捧道,“任兄弟神兵天降,连金老妖也斩于马下,令人刮目相看。”

任化邦又走到张辣梅跟前,就像以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事,热情地说:“梅妹,几年不见,越发显得漂亮成熟了。”

张辣梅见任化邦此时器宇轩昂,谈笑风生,那里有几年前畏畏缩缩的影子,活脱脱的换了一个人。心中不禁五味交加。平时麻利泼辣的她,此时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当年我答应送梅妹礼物,想不到一晃就几年了。”说着任化邦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盒,送给张辣梅,特别介绍说,“这是我自己经商所得报酬买的,梅妹千万不要嫌弃。”

张辣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相当精巧雅致的耳环。这是当时任化邦还在天京潜伏时,用自己工钱找有名工匠制作的。

当年听说张乐行跟叔叔提亲后,任化邦不会奉承女孩子,却一直想送一点礼物给张辣梅,攻打潘家庄时,任化邦带人抢掠,发现一对精致耳环。可那家两老口跪在地上痛哭流泪求他,他心一软,甩头就走了。可和他一起杀进潘家庄的刘天台得知有这么一副耳环,带人赶到那家庭,用刀架在老人脖子上,硬把这对耳环抢到手,并把它送给了张辣梅。

任化邦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却下决心要靠自己能力送给张辣梅一对耳环。这件事也给他留下极大的阴影,认为与张辣梅不是一路人,促使他离开捻军改投天军。但要送张辣梅礼物的想法一直没忘记,今日终于逐愿了。

“谢谢柱哥。”张辣梅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任化邦,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偷偷地斜看了一眼刘天台。

韩老万招呼刘永敬等坐下,张乐行拉任化邦到一边,单独问道:“当年你一出走,我心里非常着急。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龙山,我在那学做了几年生意,”任化邦搪塞说,“大趟主待我恩重如山,是我不好,害大趟主担忧了。”

“这年代做生意有什么用?”听说学做生意,张乐行爽朗的大声笑了起来,“做生意还不如和我一起贩盐,好,现在回来了,一起入捻吧。”

“人家早就归依你了,现在是‘蓝旗红边’旗主,”韩老万口无遮拦插道,“我倚老卖老,手下蓝旗已经全部交给贤侄了。我没女儿,否则就收他为女婿了。”

“胡说八道,又喝酒了?”张乐行斥道,他现在已经有些怕提这件事,主要怕引起大家尴尬。连忙转换话题,又夸奖任化邦,“听说金光筋已经死了,你可是为我们除去了一个劲敌。”

“后生可畏啊!”韩老万把当日任化邦如何火烧浮桥,如何消灭团练,如何与金光筋大战以至金光筋掉河淹没,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听得张乐行喜笑颜开。最后,韩老万对张乐行说:“我捻军有此后生栋梁,后继有人矣!”

“当年在雉河集,乡亲们称任柱、刘天台和张宗禹为‘淮北三少’,我看要改了,改为‘淮北三杰’才合适。”张乐行看了看任柱、刘天台和张宗禹三人,想不到事过几年,大家又聚在一起了,虽然现在还被清军包围着。可看着这些后起之秀,张乐行心中很高兴。

张乐行又问任化邦,“不过,贤侄那支军队如此犀利,不应该是本地捻军。”

“正如盟主所说,那是一支拼起来的队伍。”任化邦连忙回答,“里面有天军、有龙山猎户还有清军。”

“怎么一回事?”,张乐行大感兴趣,韩老万也没问过。

任化邦把如何在矿场内应外合、如何解救天军囚徒、如何说服清军守军以及如何按天军编制建军及训练说了一遍。接着又把李成、欧阳庭叫来,双方见面,少不得又一番互相介绍。

韩老万这时才想起问张乐行:“老哥你这次如何过来了,霍邱如何?”

张乐行道:“霍邱倒没事,前些日子听说正阳关吃紧,曾派信使向霍邱求救,被清兵截了。我不放心,带些人马和粮食就过来了,不想清军围困的紧,带来的粮食基本都丢了,还损失几百弟兄。”

韩老万道:“感谢老哥总掂着正阳关,胜保狗贼是经常进攻。但上次任化邦小兄弟搞来粮食后,军心稳定,并没派过信使到霍邱求救。”

任化邦与刘天台几乎同时叫道,“坏了,中胜保计了。”

韩老万向任化邦问道:“怎么说?”

任化邦道:“正阳关与霍邱本成掎角之势,相互支撑。胜保利用张盟主关切之情,派人四处散布正阳关危急消息。引霍邱出兵,然后中途截击。此乃围点打援之计也。”

刘天台接着道:“不料大趟主亲自率兵,那胜保必有内应,围叔帅而不击,诱霍邱龚军师引兵相救。然后趁虚攻打霍邱,有内应接应,胜保肯定得手。”

“这样看来,霍邱确实危险。赶快派出探子,探听霍邱情况。”张乐行摇摇头,知道中计,只长叹一声:“想不到一念之差,竟然酿成如此局面。希望德树兄弟能平安杀出。”

才过不久,就有探子回来。韩老万道:“刚才探子来报,霍邱昨晚已失,德树兄弟已杀出重围,望六安去了。”

任化邦有些责怪地对张宗禹道:“张盟主为情义所牵,救正阳关心急。宗禹兄弟旁观者清,如何不劝劝?”

张宗禹道:“任兄弟错怪我了。当时情况不明,真以为正阳关危急,叔叔执意要来,我若劝阻,必被责之不关心蓝旗弟兄。盟主的脾气你知道,我根本无法阻挡。悔只悔应由我带兵而盟主不动,则霍邱可保不丢。”

张乐行听龚军师已转往六安,稍许放心。见任张两人争论,反而乐观地道:“此次失策责任在我,不必互相责怪。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过分拘泥一城一地的得失。”

韩老万也附和道:“对、对,此事不再谈了。我这里有几瓶好酒,喝酒时我们再把下一步安排议一议。”

那边清兵军营,胜保也在喝酒,自从夺得霍邱,他一扫原来忧郁心情,丧失金光筋的悲痛也逐渐在消失。

“大帅,正阳关已经围了这么久,要不要强攻啊。”幕僚师爷怕夜长梦多,有些心急的对胜保说。

“你急什么?”胜保踌躇满志的说,“天军已回撤,自顾不暇。龚得树逃往六安,无能为力。张逆贼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我要把他活活困死,方解我心头之恨。你现在大举进攻,正迎合了逆贼拼死一战的决心。”

胜保用计取得霍邱,可以说是他一生中靠自己能力取得的第一次大胜仗。朝廷起初见折损金光筋,军机处有奏折,建议撤换胜保。咸丰帝尚未复旨,就有霍邱大捷,不觉信心大增,逐对胜保另眼相待,给了他更大的自决权。这也使得胜保信心爆满,他要像猫吃老鼠一样,在吃掉以前好好戏弄老鼠一番。

“你把霍邱的兵力撤出一部分到南边,完全切断六安与正阳关联系。”胜保对师爷说。“加强各关卡守备,严控粮食留入正阳关。”

“我军水师力量强大,只可惜不断大雨,船只无法控制,”师爷道,“否则从水路进攻,捻匪将无法阻挡。”

“你急什么?这雨也不可能长久。我现在就是要困住他们,”胜保凶狠狠地说,“让他们饿死、困死,让他们内乱,然后兵不血刃消灭他们,以慰金巡抚在天之灵。让朝廷那帮人看看,我胜保是怎样一个人。”

远方的天空,忽然冒出一片耀眼的白光,紧接着,头顶的天空中一道惊人的闪光冲破了黑暗,把天幕划开一条笔直的裂口,跟着一声霹雳,震得山摇地动,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

张乐行独自站在城楼上,注视着雨势。进正阳关已经一个多月。他发现,正阳关守军的战斗力不弱,但粮食问题特别严重。如今,正阳关已成一座孤城,连续不断的大雨,导致山洪暴发,西城城外一片汪洋。眼见得有些弟兄因长期被困,失去信心,口有怨言,不免有些着急。

他很后悔这次盲动,一念之差,把霍邱丢了,龚军师也不知怎样。带来的黄旗军不但没给守城增加力量,反而因缺粮成了包袱。更要命的是,黄旗与蓝旗士兵长期不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出大漏子。任化邦虽然号称蓝旗,他的部队以天军为主,不会有什么问题;原来韩老大这边蓝旗也不会有问题,关键是刘永敬这边。

果真,这担心没过多久,有人报告,黄旗与蓝旗之间就打起来了。

原来,在淮北时,黄旗与蓝旗就有间隙,这蓝旗总旗主韩老万虽与黄旗总旗主张乐行情同兄弟,可捻军组织太松散,许多蓝旗大旗主根本不听他这个总旗主的。刘永敬是蓝旗大旗主,他手下的人马是蓝旗中最强的。刘永敬要出兵去进攻或干其他什么事,根本不请示韩老万这个总旗主,而直接问张盟主。韩老万是个老实人,也比较随和。只要你抗清,到那里请示无所谓。而张乐行是总盟主,认为捻军是仁义之师,志在保护地方安宁。并有《行军条例》,不准部下无故骚扰百姓、无谓杀戮。刘永敬旗下纪律较差,故外出常常得不到张盟主批准。刘永敬是个急性子,回来就到处发牢骚,部下听后,也认为张盟主偏袒,能抢粮抢钱的好事都让黄旗去做,对蓝旗很不公平。有了这种成见,黄旗、蓝旗经常为一些小事争执,无形之间两旗部下结下梁子。

张乐行也知此事,只是他身为总盟主,又兼黄旗总旗主,虽然问心无愧,却也无法处理。只好尽量让两旗不在一起战斗,对刘永敬也忍让一些。可这次不知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听得报告,张乐行连忙带着韩老万一众人赶到现场,却见群殴已经被制止,士兵一死一伤。死的是蓝旗士兵,伤的是黄旗。

一问缘由,真使张乐行火冒三丈。

这正阳关交通发达,原来是舟车四达、物盛人众、户口殷繁、市廛绕富的著名的商贸重镇。平常时期,帆船竞至、商贾沓来,好不热闹。每到晚上,这里更是灯火通旦,唱戏的、说书的、耍杂的,到处繁花似锦。

城里有家春院,叫做“寻春楼”,原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往日里这“寻春楼”是人来人往,灯红酒绿,南来北往的商贾、家道殷富的公子,来到这里,少不得要游戏一番,打赏几个。可自从正阳关两军开战后,城内外交通不便,商贾无法自由进出,城内的有钱人和悠闲人员,也逃离不少;加上城内粮食奇缺,闲常人吃都吃不饱,那里还有心思逛春楼。故此,“寻春楼”生意日益萧条,早没有了往日那种气氛,姑娘们也逃走了一些,剩下的也就随行就市,能够填饱肚子就满足了。

刘永敬部下有个部将叫刘习漂,特好这一口,有点银子就化在姑娘身上。在“寻春楼”有个相好叫翠儿,自蓝旗镇守正阳关起就好上了。平时没值班,也会偷偷溜过来,与翠儿会合,行些苟且之事。那娘们平日里眼光高,从不把这些士兵放在眼里。只是这缺粮之时,填饱肚子为第一,那里管来人是谁。蓝旗刘永敬部一贯不注重形象,对此类****事情更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强打强嫖闹出事儿,就权当没事。那刘习漂倒也不敢乱来,时常只以一些口粮节省下来送给姑娘,那翠儿也不挑选,得过且过。

这一日刘习漂又偷偷过来,与翠儿温存了一番后,翠儿送他到门口,刘习漂见娘们有情,心中感念,随手又给她一个馒头。

张宗禹部下有一偏将张士多,也喜欢风尘女子,只是即无钱也无粮,进不了“寻春楼”。心底难熬,只好无聊时就与其他好友在‘寻春院’旁边溜达,偷偷浏览一下姑娘美色,有机会也会摸一把调笑几句。那些娘们见惯风雨,毫不为意,甚至反调侃几句,张士多也就以此为乐。

那一日张士多又来溜达,却见刘习漂给姑娘馒头,这张士多平时最喜欢寻衅闹事,此时一见此情,也不问缘故,只大声叫道:“我们黄旗弟兄不辞劳苦来支援你们,吃不饱睡不好,每天才两个馒头。你们蓝旗倒好,竟然私藏粮食,还有馒头送给风尘娘们,这太不公平了。”

那刘习漂其实是自己挨饿,把馒头省下来送给相好。恨其不问情由,胡叫乱讲,也一肚子火,回道:“你鬼哭狼嚎叫什么?老爷我自己饿肚子,分到口粮没吃送给姑娘,关你屁事。”

附近两旗士兵听到争吵纷纷参加进来,这样的事情一下子也讲不清。一来二去,往日结下的梁子终于爆发,个人口角变成了两旗争执。蓝旗弟兄骂黄旗仗势欺人。黄旗诸人骂蓝旗不识好歹。最后,两边竟然动起手来。等张乐行、韩老万一众人得到消息赶来,已经一死一伤。

张乐行既愤怒又伤心,部队被长期围困,士气已经很低落,在最需要团结的时刻竟然出现内讧,敌军还没强攻,内部却都乱套了,这只会削弱捻军整体而让清军高兴。问清情由,竟是这等皮毛小事。

他痛骂刘永敬、刘天台及张宗禹管教不严,将刘习漂、张士多各责打三十军棍。张盟主大发脾气,刘永敬、张宗禹也不敢做声,自知理亏,不该闹出如此烂事,致全军见笑。

刘永敬回来,十分恼火,把部将刘习漂叫来,一顿痛责,可刘习漂不服。

“黄旗欺人大盛,我自己从牙缝中省出口粮给姑娘,关他屁事。”刘习漂愤愤地说,“竟然说我们蓝旗私分粮食,真是信口雌黄。刘旗主顶天立地,平时物资也是公开分配,怎么会做此等小人之事。”

刘永敬问道:“他们真这么说?”

“天地良心,我不说假话,”刘习漂表白说,“还说不辞劳苦来支援我们,结果连饭都吃不饱。”

“我也没有请他们来,”刘永敬有些恼火地念叨,然后对刘习漂道,“专给老子惹麻烦,这次已经打了三十军棍,我这里就不再罚你,下次再这样,决不轻饶!”

张宗禹也把张士多叫来,见张士多一瘸一拐,也不愿多斥责。

“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现在尝到恶果了,”张宗禹埋怨说,“看你以后还多管闲事,说不定以后你就死在这张嘴上。”

“少旗主,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我已经调查清楚,对方确实是用自己的口粮,”张宗禹打断他的话,“就你多事,也不怕人家笑话。”

“对方战时****本身就不对,我只不过说了两句,”张士多强辩说,“而且打架还是他们先动的手。”

“你还强辩,”张宗禹喝道,“事情我都知道,滚下去!”

双方一方面接受总盟主的处罚,但另一方面又心里不服,只认为己方兄弟是对的,从此蓝旗与黄旗怨恨越结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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