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脚步声拍打着地面,回荡在寂静的长廊中,声音被墙壁弹来弹去,廊上几盏残破的灯随风左右飘晃,任平生急速飞奔的影子随着灯的飘晃左右摇摆,时而高大,时而渺小,长廊仿佛无穷无尽走不完,任平生转了一个拐角,又回到了他刚才做记号的地方,他又回来了,任平生看着自己五分钟前做的记号像只小鹿一样惊慌失措,不知该往什么方向跑,墙壁渗出鲜血色,从后方追上来的红色丝带像是从深渊伸出的噩梦之手张牙舞爪,任平生转身想要逃跑,随便一个方向都可以,但事于愿违,一张惨白无比的脸出现在眼前,任平生不知道总么形容这个‘人’,如果这是个人的话,翻白的鱼泡眼向外鼓出,黑色的头发可以垂到任平生的腰,这个‘人’没有鼻子!!倒挂在悬梁上,穿着大牡丹红色的嫁衣格外刺眼,任平生分不清这是男是女或者是写别的什么,红色的丝带已经追了上来,开始慢慢缠绕着任平生双脚,在慢慢向上,任平生想要挣脱,想要在眼前这怪物的脸上来上一锤,但他做不到,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任平生浑身寒毛乍起,恐惧占据在胸口堵着他喘不上气,像是一个等待死刑的犯人一样,丝带已经缓慢的将他脖子下面都包裹住,像一个巨大的红色蚕蛹,任平生是一个不会害怕的人,或者说是不能让自己的害怕的人,任平生瞪大了眼睛,因为头是他唯一可以动的地方,他想看见快要发生的东西,即便那是死亡。
“他娘的。”任平生喊出了声,用头向那张恶心的脸撞去,任平生确定他撞到了,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碰撞声传出,就像是撞进一块豆腐一样用不上力,任平生感觉到有东西稀稀拉拉的滴落在自己的头和脖子上,他向上瞄了瞄,那张脸变得更加恶心了,只剩下半张脸,另外半张像是被铁锤砸过一样,血肉模糊,脑浆还向外滴落着,一颗眼球掉进了任平生的脖子里,任平生不想再看,可是眼睛像被钩住了一样拔不出来,他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低头开始呕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突然这个‘人’伸出了手掐着正在反胃酸的任平生的脖子抬起了他的头,迅速将剩下的半张脸伸了过来,任平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撬开了嘴,那个‘人’的舌头伸了进来,像一条长着毛的粘虫在任平生的喉咙里蠕动,任平生甚至能感觉到那舌头伸进了他的胃里,口水顺着他的喉咙滑进去,任平生看见那被砸开的脑袋里生满了蛆虫,在血肉里蠕动着,任平生闭上了眼睛,他绝望了,他真的看见了死亡,他想咬断在他嘴里的两条舌头,给自己个了断,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任平生的牙已经抵住了柔软的舌头,咀嚼肌蓄力,一切准备就绪。
“哗”
“恩?”任平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听见了大海的声音,那样的清脆,美妙,包容万物,孕育生灵的声音,任平生用力把头扭过来,他看见了他认为这一生看见的最美的景象,直到后来他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景色,可那依然是最美的。
一条银线,从这边到那边,划开了漆黑的连月亮都没有的天空,紧接着‘天外之水’倾洒而下,就像是在炙热的沙漠里行走三天看见了河流,就像是在寒冬的山林中落脚五日发现了温泉,那么的及时,不多一秒,不晚一秒,任平生不知道怎么形容,一条银龙在空中飞舞,它散出耀目的光芒,像霜一样铺满大地。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带着冰凉,带着温暖,带着银色的河流冲垮了长廊,淹没了这个地方,就像从没有这个地方,那个‘人’也消失的无形无踪,水割开了红色的丝带,包裹了任平生,温暖了任平生,抚平创伤,原谅罪恶,水里嬉戏欢快的鱼群拱着任平生随海水漂流,水里充满着宽容,填满了深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平静自由的水流。
“啊!”
“你醒了?做噩梦了?”
任平生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定了定神,大口喘着气,望着声音的来源,他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看见就可以心安的身影,任平生嘴蠕动了半天终于张开口说道:“他娘的,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说着就要起身去抱昂然,“嘶”任平生只觉得手脚一麻没有起来,反到躺了回去。
“别动了,适应适应在动,你知道你躺了多少天了么?”昂然翻了翻烤鱼烤另外一面,香味扑鼻而来。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睡着了?睡了多少天?还有这是哪?”任平生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他并不担心这里有危险,因为昂然在这,观察只是因为佣兵的职业习惯而已。
任平生脑袋方向的右侧前方五米的距离,有三座沾满灰尘的铜像,两大一小,铜像前面有个有个供奉水果的盘子,可惜上面什么也没有,房梁上面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自己躺在草甸子上,应该是昂然弄得,这地方看着像是一处荒废的旧庙。
“你被毕缠用灵魂秘法困住了,算今天睡了四天了,这是一所荒废很久的功德庙。”
昂然拿起插在鱼身上的木枝,轻轻地咬下一块鱼皮,皱了皱眉又放回了火架上说道:“都两天了,我为什么还是烤不出来你的那个味道?”
“他是谁?!”任平生突然坐起身,因为他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坐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手里也正在烤着鱼,穿的是普通的布衫,长的还算顺眼,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我烤了很多年了,你才两天,方法都交给你了,你缺的是时间。”说着,便用自己手里这条鱼将昂然手里那条换了过来,看了看刚醒的任平生,便又在火架子上加了两条鱼。
“我叫荆平,那天你们掉进水里,我弄你们上来的,这几天我们都住在了这里,我觉得你应该去河里洗个澡,有股味,影响食欲。”荆平手里翻滚起了新烤的鱼。
“你是哪的人,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洗完澡回来的任平生拿着荆平烤的鱼咬一口,他问了两个问题,问两个人。
“我二叔说我是烟镇出生的,我从小跟着他游历大陆,没怎么在家乡住过,所以没什么记忆。”荆平边吃边说道。
“你烤的鱼还真挺好吃,你跟着你二叔,那你父母呢,还在烟镇吗?”
“不知道,我问过一次,我二叔没说,我就不再问了,我二叔对我很好,他不想我知道,也一定是为了我好。”
“谢谢你救了我俩,哪天请你喝酒啊,你咋救的,看你的样子不像练武之人啊,你连初识境都没到吧。”
昂然挥了挥手接过话茬:“那天你被迷晕以后,我就带着你跑了,在城外悬崖边碰见罗孤城了。”
“就那个传闻特别牛逼的罗城城主?”
昂然用眼睛瞟了瞟任平生开始吃起鱼来。
“我不说了,你继续……”
“他和我打赌,让我带着你跳崖,我跳进了湖里,是平拉咱俩上来的。”
“你是怎么醒的,灵魂秘法应该不会自然苏醒的。”荆平突然插了一句话,也是昂然想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梦见了一片海,从天上来,我就醒了。”
荆平笑了笑然后看着昂然:“运气好,既然他醒了,东西也偷到了,说说你们接下的打算。”
“我们佣兵刀口舔血能有什么打算,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去京都,去学武,你们去过吗?”
“京都,是赵朝的京都?”
“恩,怎么样,一起去闯闯,我没朋友,然,你算一个,现在他也算一个。”
昂然没有回答荆平的话,看向了任平生。
“我没意见,随大流。”任平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开始消灭第二条鱼。
昂然又看向了荆平说道:“好,跟你去,我现在也有了两个朋友。”
他们不知道他们今天在一所破旧功德庙的决定将本来就暗流涌动的京都掀起了一番风雨。
罗城,罗府,书房内。
毕缠恭敬地站在书桌前,嘴角有未完全抹去血迹,对着正在安静看书的男人说道:“城主,他们没死,我的红棉被破了。”
男人放下了手中书,眼睛落在毕缠身上,颇有兴趣的问道:“哦?怎么破的?”
“被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垮,前后不到一息。”
男人看向了窗外,窗户没有关,吹进来的风打乱了书页,吹乱了他的发丝。
“就像是被大海冲刷的海滩,不留一丝痕迹,有趣。”
男人收回了视线对毕缠说道:“倾怨应该回来了,你去找她要颗蒲丹,修养几天吧。”
“是,城主。”话毕,毕缠躬身退到门外,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