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的某家咖啡厅里,苏小美和曾帅选定了一个好位置,此时正是工作时间,能出来喝咖啡的人并不多,所以咖啡厅里显得有点空旷,两个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光线充足。
贾建军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咖啡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贾建军觉得挺满意的,至少这两个小记者算是有心了。在贾建军看到曾帅之后贾建军愣了一下,这不就是那天吃饭的那个小伙子么!
“叔叔您好!”曾帅自知熟知,主动站起来打招呼,苏小美也站了起来,迎接这位新上任的公安局局长。其实贾建军也的确需要一次专访,毕竟自己刚上任,也需要一定的曝光度和光环的衬托。
三人入座,贾建军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那天的告白活动很大很有影响力,所以他也知道了那次告白活动的主角就是眼前的两个人,哎呀,你看眼前的两个孩子,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都在这两个人身上,女生带着温柔的气质,眉眼间看着还有种熟悉的感觉,男生还是像自己第一印象一样,阳光,眉间却透出一股子狠劲。贾建军越看曾帅越顺眼。
“那么我们采访就开始了,贾局长、”苏小美欠了欠身,贾建军把目光落到苏小美身上,正巧看到从苏小美脖间露出的链子。贾建军眸子一冷,随即恢复常态。
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看到贾建军的反常,苏小美打开笔记本,曾帅则安静的坐在一边,按照计算,采访完是这一片光源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再拍照会是自己最想要的效果。
“请问您年轻的时候在军队的生活都是什么样的呢?”苏小美开门见山。贾建军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当兵的样子,也是像眼前人这么个年纪,可能要再小一点,那时候血气方刚、一腔热血发誓要保卫祖国,捍卫一切正义,这个念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只不过被时间侵蚀久了,自己却越来越把自己的名声和仕途看的越来越重。
“在部队的时候每天都是高强度训练,但是部队的确是一个磨练人意志的地方,我很庆幸在部队的这些年,我从军队中走出来,我才能更加的崇拜和爱护自己的祖国,军人的刚正不阿也让我不忘初心,一直到现在。”贾建军官方的回答在于两个人情理之中,官场上的人,虽然这是第一次采访,可是在采访之前两人已经下足了功课了。
采访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咖啡也由热变凉,由满杯渐渐的变空了。
“最后一个问题,贾局长,请问您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是什么呢?”这是人们心中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是抓治安啊还是抓环境啊,总得让人们知道你要做什么吧,这也是贾建军答应专访的目的。
“当然,我们的这片区域治安情况也算是比较好的了,但是偶尔也有违法犯罪的行为,另外还有一些不规范的市场行为,打扰了居民们的生活,我也准备从这里入手,争取让咱们生活的地方干净卫生又安心。”
“今天真的谢谢您了,贾局长,再耽误您几分钟,我们进行一下照片的采拍。”苏小美示意曾帅开始拍照,曾帅拿出相机,对准光线、焦点。贾建军非常配合的摆出曾帅要的造型,都是一些简单的却镜头感十分强的姿势,所以拍照进行的也是十分顺利。
“小苏同志啊!”贾建军脑袋里依然是挥之不去的苏小美无意中滑出来的链子,那条链子他到死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他给另外一个,自己藏在心里半辈子的女人亲手戴上的。
“贾局长您说。”贾建军这才发现,对苏小美的熟悉感完全是因为眼前的人的五官跟那个人有着七分的相似,就连举止,也是神似。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么大年纪了还问你这个问题。”贾建军顿了顿,指了指自己脖子同样的位置。“刚刚我看到了你脖子上的链子,那是你买的么??”贾建军还是打算不说出来这是自己送给那个人的。但是这条链子是自己当初一点一点做出来的,世界上就这一条。
苏小美掏出来项链“这个是他送给我的。原来的那条丢掉了,他又做了一条。”“那原来那条呢?是谁的?”
“叔叔,那是小美母亲的。”曾帅知道苏小美对自己母亲很敏感,甚至对整个家庭都很敏感,于是在苏小美回答之前自己先回答了,反正这些年,苏小美发生的一切自己比她记得都清楚。
“哦哦!我是看着链子挺好看的,我也想给我太太买一个。”贾建军觉得自己的这个谎撒的简直弱爆了。“可是这个不是卖的,这是我妈妈给我的,她已经去世了。”苏小美主动开口,的确,自己从来没听过妈妈说这是从哪买的,这是自己记事的时候妈妈就戴着了的。妈妈说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直到妈妈去世,自己亲手从她的身上脱下来的唯一一件纪念品,但是不久之后就让奶奶偷偷扔掉了。
“哎呀,孩子,真对不起,你看叔叔提到你伤心事了。”贾建军心里一怔,自从自己有了点权利之后,就多次运用权利托人帮自己找那个人,可是没有一次得到消息的,难道是因为。。。。贾建军不敢想,那个自己想了半辈子的人已经跟自己天人永隔了,可是,可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还是有生之年再见她一次,一次就好。
“没事贾局长,不过可惜您不能给贾夫人也买一条了,这条链子也有很多年了,从我小时候妈妈就戴着了,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一直到她去世,我才摘下来,不过原来的那个,已经没有了,前段时间曾帅又给我做了一个,我又戴上了,算是个念想吧。”苏小美自从链子找回来,对于母亲也就能看开很多了,可能是有了个精神寄托的关系,在谈论起母亲的时候,只要能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苏小美就能安下心来。
“最重要的东西。”贾建军心里被狠狠的蛰来了一下,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苏小美,熟悉的脸,贾建军有些神伤,这可能真的就是两个人最后的结局了,白琴,我好想你。你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么?
“对了,你母亲叫什么。”贾建军心里有些慌,苏小美有点诧异贾建军的问题,不过还是回答了“白琴”。这两个字从苏小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贾建军的脑袋瞬间像爆炸了一样,像是空气瞬间被抽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白琴”两个字。
白琴,白琴。。。。贾建军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这个占据自己心里二十多年的人的名字,如今,真的就只能是个名字了,再也见不到了。心疼,疼的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贾建军捂着胸口,胸口像针扎一样的疼。对面的两个人看着脸色苍白的贾建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过去扶着贾建军。
“您怎么了?”语气有些焦灼,好像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爬树,不小心掉下来摔断了腿时白琴跑过来问:“你怎么了?”同样的语气,可是人却不在了。那是两个人相遇的第一句话,也是两个人相爱的开始。贾建军的意识慢慢回来,看着满脸焦急的两个人,知道自己失态了,这是自己多少年以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情绪,贾建军甚至不敢开口说话,他感觉到如果开口,那么自己的声音一定带着哭腔。
缓了一会儿,贾建军坐稳在沙发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匆匆的向两人告了别便独自回到地下车库一股脑的钻进车子里。
手腕上的手表轻轻褪下,手表已经有些年头了,贾建军记得这是白琴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花了整整一个月工资给自己买的手表,那时候大街小巷都流行戴一块梅花的手表,白琴就在自己生日的时候送了自己一块手表,现在手表已经磨损很严重了,可是自己还是戴着,把它藏在袖子里,就像是一件珍品怕被人看到一样,贾建军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份以为还能再见的希望。
表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走了,贾建军很少看手表,忙起来的时候一天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时间看手表。他从盒子里掏出来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修手表的各种工具,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表盘,换上一块电池,听到滴答滴答表针走动的声音,贾建军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呜咽的苦出声音来。“白琴,白琴。”这个自己做梦都呼唤的名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断断续续的像是孩子刚刚开始学说话,贾建军呜咽着,一个大男人,公安局局长,就在CBD的地下车库,抱着一块已经磨损的异常严重的手表哭的肝肠寸断。
那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人啊,那是与自己分别了二十多年的爱人啊,那是自己做梦都想见到的人啊,可是如今,自己还活着,守着一个自己恨到骨子里的家庭,想了半辈子,找了十多年。却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自己终究还是迟了,这一生,两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了,天人永隔,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多么残酷的现实。就在前一天,贾建军还想要再托人找找老家还有没有白琴回去的消息。而今天,以后都不用再找了。
贾建军又想起苏小美的话“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眼泪大颗大颗低落,贾建军大口喘着气,他已经有些呼吸困难,眼泪蒙住了视线,他明白那句话对白琴来说就是等于告诉自己,她爱了自己一生,可是自己却一直没找到她。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爱情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无法抗争过现实,无法抗争过距离,哪怕坚守着自己的初心坚守着自己的爱情,往往也会是事与愿违。可是有希望的人生还不是最痛苦的,无论是爱情,亦或是任何。哪怕带有那么一丝的希望,我们都还有挺直腰板义无反顾和疯狂的动力。可当现实真的摧毁一切的时候,信念精神力量彻底消失的时候,人,也就只是一具空壳了。
一夜白头的故事发生在了贾建军的身上,半夜回到家的时候,林凤凤打开房门,看到贾建军的身影,颓废、苍老。没来得及关掉的灯映衬着贾建军的发色,原本还乌黑的头发居然变成了灰白色。林凤凤捂着自己的嘴“建军,你怎么了?”白天出去的时候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神略过林凤凤,贾建军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卧室,怎么了,呵呵。。。“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贾建军关门之前轻轻的吐出这么一句。就这么一句话,让林凤凤的脸色苍白,这些年,哪怕不待见自己,哪怕再怨恨自己,至少贾建军从来没说出过这句话。如今。。。。林凤凤麻木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二十多年的冷漠,如今一句的绝情,让林凤凤觉得这个家前所未有的冰冷,别人眼中的贵妇,其实也不过是个守着空房子的可怜的女人罢了。林凤凤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她没有眼泪,这些年,她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了。背离亲人,爱人的冷漠,她早就失去了流泪的资格了。只是还是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