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什么时候回来啊？”程斯诺一边吃一边问。看样子，她是真的饿了。
“他没说。你们不用等他，累了就先休息。你们睡西屋就行，床铺什么的都收拾好了。”
“谢谢你啊，我们来这一趟，给你们添麻烦了。”苏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姐姐不用客气，俺们这没什么好的，你们住的舒坦就行。”
“对了壮壮，我叔他出去干什么活了啊？”程斯诺以为他是给人家送纸人什么的去了。
“村西头一家的闺女前两天投井死了，今晚她出殡。我爸去帮着忙活去了。刚才看到的那家饭店，摆的就是她家的葬宴。”
萧潇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简跟程斯诺，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怎么一来就赶上这么个事儿？
“哦，对了，壮壮。”程斯诺想换个话题。“你们村有没有个叫李云的女孩？是个大学生，但后来有些疯癫，退学回来了？”
壮壮停顿了三秒，木讷地说：“今晚出殡的就是她。”
“啊！怎么可能，是不是重名了。你没记错吧？”程斯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简跟萧潇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壮壮。
“这怎么可能记错呢。”壮壮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对她们几个说道：“她可是俺们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当年她考上大学的时候，那家伙，在全村都轰动了！当时俺爸还说，要是俺也能考上个大学的话，也算俺家祖坟冒青烟了！只可惜，俺就是对书本上的东西钻不太进去。”说完，壮壮腼腆地笑了一下。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我们刚到这儿，她就死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呢，这下可怎么办……”苏简遗憾地说道，同时又觉得很不可思议。“哎，壮壮，你见过她么？”
“当然见过了！俺们这村子总共才五十来户人家。再说了，她弟弟跟俺是同学，以前俺经常去她家玩。怎么，你们过来……就是要找她的么？”
程斯诺看了看苏简，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把话接了过去：“噢，是这样，我们和她是一个大学的。这次是受校方委派，代表我们外语系过来看看她。可没想到，她却……”
“唉，只可惜你们来晚了。”壮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说起来，她们家也够可怜的了。她爸本来身体就不好，啥重活也干不了。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本以为出了她这么个大学生，可以摆脱贫穷，可没想到她好端端的……竟然会疯！”说到这儿，壮壮往炕上挪了挪，声音微微有些放低，看着她们，说道：“自从她疯了之后，整个人变得……变得有些吓人。总说什么鬼啊神的。有时大半夜的她就自己就从家里跑出来了，然后满村子乱跑，村里人都被她吵醒了，就听到她在那鬼哭狼嚎的。有一次俺骑车刚到村口，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了出来，上来就拦着俺。当时她披头散发，浑身都脏兮兮的，还告诉俺千万不要写什么诅咒，一写就死了什么的。”
“她说的是一个笔记本上的诅咒吗？”苏简打断道。
壮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当时俺被她吓的，哪还有心思去听那个啊！再说了，她絮絮叨叨的，俺也听不太清。你们要是看到她当时的样子啊，还真就想不到当初她会是那么端庄的一个人。”
“端庄？她很漂亮么？”程斯诺问道。
“恩，算是吧。反正在俺们村，她是挺俊的。尤其她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说到这儿的时候，壮壮不禁笑了一下，脑海里仿佛映射出当年李云端庄时的样子。
但听到他这么说，苏简的心里又紧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难道自己真的看到了李云的鬼魂？可是一转念，苏简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李云是三天前才死的，而自己从刚入学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女孩了啊……又或者，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李云她根本就没有疯。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真相，而不得不装疯来自保？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李云的死，真的是自杀么？
“她妈年纪也不小了，上上下下要照顾四口人。她这一疯，她妈都上死火了！本来她家的条件就不好……到头来可好，现在她是再也不用疯癫了，可她家人呢？唉。要不说呢，人啊，就是个命！”壮壮感叹道。
不知是城乡的差距，还是环境的不同，壮壮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心理年龄要远远超过他的实际年龄的感觉。
三女生听得有些入神，却忘记手中的饭菜已经凉了。
“光顾着说话了。姐姐们快吃饭吧，吃完了早点休息。待会儿俺还得去李云家，帮俺爸一起忙活忙活，回来得会晚。你们随便，不用管俺们。”说着，壮壮便下了炕。
“她是几点出殡啊？”之前萧潇半天没说话，这回战战兢兢地问道。
“今晚十二点。”
“怎么是这么个时间啊？”程斯诺咬着筷子，表情惊愕。
“这是村里老一辈们留下来的规矩。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最适合送死人走。”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她们三个，“今晚你们就别去见她了，反正也见不到活的了，等明天白天再去她家看看吧。”
她们三个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们心里清楚：这深更半夜，就算是你逼着我们去，我们也不会去的！
吃过晚饭之后，壮壮洗了碗筷，便跟她们几个打了个招呼，出了门，去李云家了。三个女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西屋准备躺下了。萧潇看到这屋子里的堆放的冥纸、冥币什么的，很是害怕，第一个钻进被窝里去了。
“估计我叔得后半夜才能回来了。”程斯诺打着呵欠说道，“你们说这怪不怪，李云她是唯一一个当事人，结果还死了。怎么就怎么寸，不早不晚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了？”
“说的是什么啊，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故意在跟我们作对一样。不过我怀疑，李云的死没有这么简单。”苏简把自己刚才的猜测对她们俩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程斯诺咬着嘴唇，反复地琢磨着，说：“我总感觉李云是想警告我们什么……”
萧潇跟苏简靠得很近。苏简能感觉到她很害怕。过了一会儿，萧潇终于忍不住了，对她们俩说：“咱们还是赶紧睡吧，在这样的环境里讨论这样的事情，太让人害怕了。”
“只怕是睡不着啊。”苏简将手搭在额头上，看着程斯诺，“好端端的一个女大学生，莫名其妙地疯了，现在又……唉，她的家里人经历了怎样的从喜到悲啊！”说着，苏简的脑海里映出了那个有着大大眼睛、尖尖下巴的俊秀面容。而后，她又想起了壮壮形容发疯前的李云的话。那时的她，还是个端庄的少女，在村民的眼中，是那样的俊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