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了几下,打不开门锁,抬手在门板上拍着。门很快被打开,他刚开口,“没事,关门干……”
来开门的并不是知何,关夏身着宽松的病号服,赤脚踩在地板上,黑色长发披肩,透明的小水珠坠下来,掉在她身后的地板上,碎成几瓣。她黑色的瞳眸如同窗外的夜色一样深浓,眸间闪烁的光亮却比地板上的小水珠还要晶莹透亮,像谁把细碎的钻石撒进她的眼睛里似的,熠熠生辉。素净纤细的手指落在门板上,大鱼际,手腕和小臂,形成一道完美优雅的弧线,白皙的肌肤,性感微凸的锁骨,这样踩在明亮里的关夏不施粉黛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往日清清冷冷的声音因为压低而温柔起来,她微笑着侧过身子,“你怎么才来?”
这话里竟然有着秦殊晏从未见过的柔软,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秦殊晏不禁侧目,多看了关夏两眼,走进门里。
“怎么不穿鞋,就光脚跑出来?”秦殊晏侧转过身子,看着关夏将病房门重新关上。她淡淡的笑着,“刚才在浴室,听到你的声音,就立马跑出来了,没来得及穿拖鞋。”
关夏方才站立的地方,脚后有一小滩水迹。她关好门,一转身,刚好一脚踩进水迹里。光脚打滑,她正说着话,便突然失去重心,猛地仰面向后倒去,那一声“我现在就去穿”还带着颤悠悠的尾音,拖长了变成一声惊呼散在空气中。
有秦二爷在,怎会有意外。秦殊晏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
“吓死我了。”关夏惊魂未定,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另一只手紧紧的扣住秦殊晏的肩膀。她向后一仰头,头便碰触到了门板,“差一点点,就要撞成痴呆了吧。”
“变成痴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秦殊晏揽着她的腰身将她扶起来,“以后不用着急,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再来开门。该等的人不会轻易转身离开。”
关夏刚刚直起身子,便痛苦的皱起眉头,紧紧的攀着秦殊晏的肩膀,不肯松手,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好痛,脚抽筋了!”
秦殊晏挑眉,眯着眸子看她,对她的脚抽筋这件事抱着颇为怀疑的态度。关夏立刻明了了他的想法,在他的肩头上推了一把,细长的眉竖起,眉尖贫敛,“你觉得我在骗你?那你走开,别管我。”
关夏再次在他的胸口上推了一把,单手扶着墙,弯下身子在脚踝上揉了两下,便要单脚跳回床边。
关夏往日确实是不屑于玩这些小把戏的,她若是想要如何,便会直接说明,并且习惯性的运用命令的语气,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吩咐自己的臣民做事。
秦殊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微微弯下身子,将关夏拦腰抱起,仗着身高腿长,几个跨步便将关夏抱回床边。
“等你自己跳回来,天都要亮了。”秦殊晏戏谑道,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病床上。他在关夏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放开,让我起来。”
“不。”关夏摇头,不仅没有松开他,反而使了力气勾着他的脖颈朝自己压下来。秦殊晏没有任何防备,手肘一弯,鼻尖直接撞上了关夏的,关夏的身子紧绷起来,抬头向上迎着,他一偏头,她柔软的唇瓣带着丝丝凉意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秦殊晏向后微微仰着脖子,与关夏拉开一定的距离,眸光深邃的如同暗夜深潭,幽静之中渗透出魅惑。
关夏回望着他,嘴角微微抿着,灯光从秦殊晏的头顶直直的射下来,关夏被隐在他的阴影之中,看不清秦殊晏的神情。两三秒之后,眼睛一闭,心一横,重新揽着秦殊晏的脖子吻上去。
秦殊晏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在关夏的唇瓣上,继而捏着她的下颏,声音淡然清冷。
他说,“你休息吧。”
关夏倏的睁开眼,眸中那小小的蠢蠢欲动像窜起来的小小火苗,被他这淡漠无情的浇熄。她紧抿着的唇瞬间血色尽褪,同她惨白的脸颊一个颜色。她的手指无力的松开,缓缓的滑落到秦殊晏的肩膀上。
秦殊晏在她的身边一撑,准备起身,关夏却突然重新揽住他的脖颈,眼神里的微亮倔强的闪烁着,不肯幻灭。她的唇齿剧烈的震颤着,连带着挤出来的话也带着无法忽略的颤音,“秦殊晏,你不爱我了?你真的,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吗?”
她浓密黑长的睫毛剧烈的震颤着,一滴清透的眼泪泛着莹润的七彩华光倏的从眼角滑落,猛地坠进她铺满枕头的长发里。
关夏死死的盯紧秦殊晏的眸子,他无声长叹一口气,用指尖撷去关夏眼角的泪水,像一颗小小的水晶镶嵌在指尖,“爱。”
还没等关夏欣喜的表情做完整,眼中的绝望刚刚消散,秦殊晏的话锋一转,“但是,已经不一样。我爱俞知何,爱到冲动想要跟她结婚,冲动过后冷静下来依旧想要同她携手白首。与你,是疼爱,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话随着门板关闭的声音,在空气中留下阵阵余音。寂静下来的房间,能听到窗外细碎不成调子的风声。
关夏屈起双腿,将脸埋在臂弯中,如同被丢弃在冬日街头的可怜小女孩,掩面低声哭泣。起初只是无声流泪,慢慢肩膀耸动,低声啜泣,最终泣不成声。
他终于还是不要她了。
悍马在浓重的黑夜中急速行驶,不时的变换着车道,踩下去的刹车未曾有过松开的机会。
在掰开关夏的手之后,他有一刻的心乱如麻。不过是爱一个人,简简单单,为何总是千万般的曲折和艰难。可是,哪怕这爱情需要千山万水的跋涉,需要千里迢迢的长跑,他秦殊晏也从来不怕。
唯一能撼动他,令他头疼的事情,是知何这习惯了当缩头乌龟的小性子。
刚才,关夏那样反常的举止,是不是知何对她妥协了什么,忍让了什么。一想到,这个小女人,很有可能再次将他秦二爷当作别人的所有物拱手相送 ,秦殊晏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个齿痕,最终将他的印记结结实实,永永久久的烙进她的心里去。
已经入秋,夜风透心凉,从窗外徐徐而来。知何随手拢了拢刚刚洗过吹干的长发,秀丽的披了满肩,莹润的棕色光芒流转于其上。被风一撩,淡雅清香的洗发水香味悄悄盈满鼻尖。
她端着杯热水,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底源源不断的温暖着她冰凉的手心和指尖,腾起的热气氤氲,朦胧了她的眉眼。脚下巴掌大小的小狗,黑漆漆的眼眸湿漉漉,低声嗷呜着,扭着肥肥的小屁股,跟在知何的脚下,因为还太小,走路都是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细细的小短腿撑不住它那相对来说肥硕的身躯,往外迈一小步,就要侧着身子倒在地上似的。
知何从煤气灶上将小奶锅端下来,温热的牛奶杯倒进玻璃小碗中。牛奶是冷藏在冰箱里里,小狗的肠胃差,她担心直接喝冷牛奶,会伤到它,所以在火上热了热,不冷就端了下来,不会烫嘴,直接就可以喝。
她刚在玻璃碗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小狗再次跟着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嗷呜嗷呜的叫,实在是饿极了,一头栽进玻璃碗中,小半个狗头都沾上了牛奶。粉嫩的舌尖卷着牛奶含进嘴里,吧唧吧唧舔的香。
知何握着玻璃杯抿了口热水,从食道到胃部,从里到外蒸腾着热气,全身都暖起来。
她弯腰抚摸着小狗光滑柔顺的皮毛,目光极尽温柔,嘴唇微动,无声的喊道:“麻团。”
麻团是她在小区外捡到的,躲在电线杆旁边,冲着知何嗷呜嗷呜的叫唤,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看得知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被人遗弃的小狗崽,同样是被人遗弃的俞知何,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麻团抱了回来。麻团还打着哆嗦,使劲的往知何怀里钻,不停的舔着她的指尖,把她的手指舔的湿漉漉,黏糊糊,又去舔她的手心。
秦殊晏开门进来时,知何正抱着刚吃饱的麻团,低头哄着它玩,看它去追着她的手指玩。
门锁响动的时候,知何本能的起了下身,还没离开沙发便又重新窝进沙发里。能够拿着钥匙开门的,除了许橙便是秦殊晏,许橙基本已经不回来了,来人还会有谁?
不用想也能知道。
秦殊晏将钥匙扔在鞋柜上,轻车熟路的换过拖鞋,缓步走进客厅,“怎么躺在沙发上 ,不舒服吗?”
知何没有起身,摇摇头,也不管秦殊晏看得到看不到,只低头看着麻团,它撑的圆鼓鼓的肚皮贴在知何的腹部,暖烘烘。
秦殊晏走近了才发现一只小狗蜷着身子躺在知何身上,浑身黑漆漆像一团黑色毛线球。 他几不可查的皱起眉头,站的笔直,“哪里来的狗?脏兮兮的就抱在身上,扔下去。”
知何嘟了嘟嘴,手臂探出去,从茶几上摸索到手机,低头打字,“路边捡来的小狗,叫麻团,洗过澡了,很干净。你闻闻,香不香?用的我的沐浴露。”
知何一手托起肥嘟嘟的麻团,一手举着手机,抬头看向秦殊晏,眼睛一瞬间睁大,指了指秦殊晏,点着自己的眼角,问他,这里怎么了?
秦殊晏的眼角一片乌青,面积比一元硬币还大,异常明显。他抬手碰了碰,无谓的说道:“没什么,碰到一只恶狗,不小心被撞到了。”
恶狗啊……知何托着麻团的手往下坠了坠,不知道该举着还是要放下,无措的停留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