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朝着他笑了笑，点点头。
孟一川揽着她往车上走，轻声道：“别笑了，很勉强，不是一般的难看。”
他一如既往的体贴，帮她打开车门，等她上车之后，帮她系好安全带，又把两个小鬼扔到车上的安全座椅上坐好，才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
后车座上两个小鬼抓着安全纽带，扭过头面对面，吵吵嚷嚷，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哪怕前一秒还在吵架斗嘴，气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下一刻就会相互拥抱在一起你亲我亲团结友爱。
知何抓紧胸前的安全带，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向前方的路况，轻轻的摇摇头。
她不好。
一点也不好。
宠物医院门前的迈巴赫里，秦殊晏看着知何被孟一川揽着坐进车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离开，才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摸了摸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麻团，发动车辆离开。
三年，这世界得发生多大的变化。
他将歆儿哥哥的公司吞并，将歆儿的父亲从原来的公务职位上拉下马，将他名下的总资产翻过两番。
三年里，他不知道进过多少次医院，一开始哪怕是带着手套去触摸麻团，都会倒在医院里，脱敏的针剂，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现在才能敢这样将脸贴在麻团的脑袋上。
三年里，知何怀孕生女，陪在她身边记载点点滴滴的男人却不是他。
他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嫉妒孟一川。拥有再多的资产又如何，拥有再高的社会地位受人尊敬夸赞又如何？
他不在乎。
这一切没有相爱的人一同分享，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没有了俞知何，他也只能去盲目的得到这些来填充自己的空白。
孟一川打来电话的时候，关夏正在商场，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司机，他的手里提满了各种品牌的精美包装袋，随手指了几件自己不讨厌的女装，直接叫店员帮她包起来。
店员连尺码都没有问过关夏，便将包好的衣服递给司机。关夏，她们是熟悉的，并且非常欢迎甚至是期待渴望她的到来。
关夏逛商场的频率并不规律，但是很频繁，完全随心情。她几乎每次来，都会从商场带走很多东西，从珠宝首饰，到服装鞋子。
关夏有两个为人熟知的特点，一是买东西从来不试。首饰不试戴，衣服不试穿。凡是她看上去还不错的东西，都会直接叫店员帮她包起来。二是，身后带着司机，司机的手里永远提着一堆东西，虽然她完全可以选择当日快递到她的家里。
逛商场的习惯是她婚后养成的。逛商场之前心情不一定糟糕，买完一堆东西心情也不一定好。
而此时，关夏的心情看起来不算太糟糕。她瞥了一眼来电，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划开屏幕接听。
立马有店员端上咖啡和精致的糕点。
“孟教授，有何贵干？”关夏似笑非笑的开口。
孟一川在那端无谓的笑笑，“贵干谈不上。好久不见，想约你出来聊聊。”
关夏拿起小匙慢悠悠的搅着面前的咖啡，在店里明亮柔和的灯光下慵懒而惬意，“约我？聊什么。”
“你想聊什么，我都乐于奉陪。”
关夏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小匙，铁质小匙磕在磁碟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是你在约我。我没什么想聊的。”
孟一川沉吟片刻，轻声开口，“悄悄不是我的女儿。”、
两端均沉默，半晌，孟一川说，“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我等你。”
嘟嘟的忙音消失于耳边好久，关夏才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再红的唇彩遮不住她的血色尽失。
孟一川被侍应生接引到关夏面前时，关夏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黄昏浓浓的橙色将她笼于其中，覆上一层浓重的怀旧感。
“一杯黑咖啡，谢谢。”孟一川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看向关夏，“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关夏收回目光，用手指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声音平淡，“不用，我很好。”
孟一川双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下的膝盖之上，“要不要给你加两块方糖？你的话听起来真平淡。”
关夏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孟大教授还是这么幽默。替别人养了这么久的女儿，还乐在其中？”
孟一川舒了口气，轻松的抿了一口咖啡，“还好，说不定是给自己养儿媳妇。”
关夏斜娶了他一眼，不可思议又颇为嫌弃，“大教授的思想还真是跟普通人不同。就算悄悄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是你的继女。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孟一川夹起两块方糖放到关夏的咖啡杯里，“我跟知何没有结婚，她不爱我。这次回国的主要原因，是她的签证到期，不嫁给我就没有办法留在美国。所以我跟着她回来了。”
关夏将咖啡杯推到一边，神色露出些许鄙夷。“你跟知何十几年的感情，她等了你那么久，所以换你来当她的备胎？”
孟一川毫不介意，挑明话题，“关夏，我们不用再绕圈子。三年前，我带走知何，你嫁给秦殊晏，我们都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我等着知何重新爱上我，而秦殊晏跟知何分开，会收起玩心跟你生活。显然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期望的那样发展，秦殊晏还没有忘记知何，你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好过。你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内疚的产物。知何对你心存愧疚，所以怀孕远走。”
关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声斥道：“闭嘴。”她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的发丝，深呼吸之后，声音平缓下来，“难道你没有听说，我和我的老公婚后生活幸福甜蜜，被称为模范夫妻吗？”
“媒体的报道，能有多少是真？”孟一川反问。
关夏拉回咖啡杯，慢慢搅着杯里的咖啡，“既然你不信，那今天的事情，我会亲自跟他说。至于他如何抉择，就不关我的事。如果他选择了知何，我无话可说，立刻退出。可如果他选择了我，那请你以后不要再插手，守护好你的知何，别再用过去的事情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关夏并没有急着回家。那栋豪华的别墅常年空荡，只有她一个人手执红酒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孤独自饮。
关夏一改之前随性的****生活，断绝了跟各色男人的交往。她是个爱面子的人，在外人面前，她是秦殊晏的娇妻。
秦殊晏给足了她一切，她要的婚姻和她秦太太的身份，他每日归家，不碰别的女人，答应关夏的每一个要求，却除了她要的爱情。
哪怕这婚姻名存实亡，就算是个空壳，只为了秦殊晏每一次的温柔以待，她也心甘情愿的被束缚在这栋她与他的别墅里，与荒诞却自由的过去告别。
她最害怕最厌恶的便是夜晚，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火树银花，彻夜不眠，而仅隔着一道门，她便要孤身面对那一室的黑暗。
秦殊晏从来不会在她之前回到家。而她单薄纤弱的身子并不能温暖整个别墅。
她是多么厌恶等待秦殊晏回到家之前的那一段等待的时光，站在窗前，煎熬的仿佛度过一整个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可是她又多么舍不得失去这样的等待，至少他会回来，她还能等待。
走廊、客厅、玄关还有楼上的每一个房间的灯都被关夏打开，明亮了一室的温暖灯光让这栋偌大的别墅不再那么空荡的可怕。关夏给秦殊晏打过电话之后，端着一杯红酒蜷缩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腿上盖了薄毯，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她的心思却不在那些快速变化的一帧帧色彩斑斓的画面上，纤细的指尖无意识的在高脚杯的杯壁上来回摩挲着，眼睛透过杯中的液体看向远处，视野上被蒙了一层暗红的色调。
秦殊晏的迈巴赫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关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哪怕电视机里的声音再大，她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关夏仰头，将杯中的红酒饮尽，掀开薄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开门。她的笑容逆着光，隐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叫外卖。”
关夏不会下厨，别墅里的厨房形同虚设。连偶尔开火的机会都没有。冰箱里除了关夏的面膜便是零食、牛奶和水果。
秦殊晏换过拖鞋，松开领带，随手将外套挽在手臂上，往楼上走去，“我吃过了。”
关夏打电话的动作一顿，神情微僵，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便继续刚才未完的动作，“我还没有吃，陪我一起吃顿晚餐。”
秦殊晏的步子停顿住，听着关夏订餐完毕挂断电话，转身下楼梯。
关夏的要求，他几乎从来不会拒绝。更何况，陪自己的妻子吃顿晚餐，并非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就像她偶尔要他送她去上班一样。尽管他现在很累，而且心情不好，但是这并非是一件多费力气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