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的本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墨惜颜至今为止的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他近来更是领悟颇深,可面对墨燃玉这样一个人,他不知道她们究竟有多大的胜算。
两虎相争,必有受伤的一方,他只愿,受伤的人,不是他心中所在意的人。
想起墨惜颜肚腹里的孩子,他心中忽然一暖,许多缠绕他多日,让他思绪繁乱的事豁然开朗。
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孩子,为了他曾经幻想过的他们一家人温馨无比的将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人的歹念得逞!
畅园里,好生梳洗了一番后,墨惜颜召来了万管家,将她心中诸般打算告诉了他。
最后,她郑重地叮嘱:“万一事情不能顺我们意,那你务必要带着驸马和秋侍君离开,如果他们不愿意走,你就是将他们打晕了也要带走,万不可让他们留在天竺城里,落入我三皇姐手里。”
翌日早朝时,墨燃玉以准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坐上了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坐上龙椅的那一刻,睥睨着台下俯首称臣的一群人,她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骄傲感来。
龙椅,终于是她的了。
右手伸出,嘴角一掀,她道:“众卿平身。”
“谢吾皇。”
待众人站直身形,她朗声道:“众卿可有要事启奏?”
台下一官员应声出列,躬身道:“启奏陛下,离天竺城一百里外的五台山上,有匪贼常年祸乱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做。当地地方官员曾多次奏报,先皇也曾派兵镇压,但那群匪贼消停了一阵子后,最近又死灰复燃,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就在先皇驾崩之日,那群匪贼不知道是不是未卜先知,又袭击了南城,抓走了南城无数少年,烧毁了多处民房,致使多户人家家破人亡,此等丧心病狂的狂徒,还望陛下派人绞杀殆尽,以维护我昭阳律法,替百姓主持正义!”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墨惜颜听完,却是眉心蹙了蹙,不好的预感蓬勃升起。
只听龙椅上那人道:“国法严明,此等恶贼,自当予以严惩,绝对不能姑息!否则,那些人必定以为我昭阳的士兵是只能看的绣花鞋,将来,邻国甚至还可能笑话我昭阳朝中无人,竟连几个小喽啰都对付不了!”
深幽的视线掠过台下众人,那人扬声问:“不知众爱卿认为何人可以率兵前往,将那群恶贼一举歼灭,扬我昭阳国威?”
墨惜颜心中咯噔了一下。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所谓的何人,墨燃玉心中大抵已经有了既定的人选,而这一问,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念及此,她不禁抬眸看向立于她斜前方的人,心中微替墨紫萱感到担忧。
果不其然,那些官员装模作样的一番窃窃私语后,有官员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陛下当派朝中身份显贵的亲王出兵镇压,唯有如此,才能震慑那群匪贼,同时震慑邻近山野的山匪,让她们知道,我昭阳的律法不可侵犯,否则,等着她们的将是朝廷的大军。”
“爱卿说得有理。”墨燃玉附和道,随即她幽幽的眸子扫向墨紫萱所站的位置。
“礼亲王,德亲王她没有带兵的经历,恐怕做不来这镇压草莽的事,就劳烦你走这一遭,告诉天下人,我昭阳国力雄厚,容不得任何人犯上作乱!”
安静,极不协调的安静。
墨惜颜偷偷窥视着墨紫萱的侧面,只见她微低着头,腮帮咬得鼓鼓的,眼角渗出来的光幽邃森凉,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能猜出墨燃玉的险恶用意?那她到底会不会接下墨燃玉的圣旨呢?
接旨,那等着她的无疑是一条不归路,在去往的途中,抑或在大获全胜凯旋归来的途中,她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若不接,那便是抗旨不遵,满朝文武在此,就算有她的部下在,也没人能替她说情,因为没人敢和女皇作对。
而她,就算明知墨燃玉的险恶用心,可墨燃玉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句句是为国为民正义昭昭,她不接,岂非就是自私自利,置百姓于不顾?将来,她若想成什么事,必定会失去民心的支持。
在墨惜颜猜测“接”与“不接”的过程中,殿上的大臣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好似唯恐自己的呼吸声太重,影响了礼亲王的决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金銮殿里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染上了一丝燥热,久到倘若有外人从殿外经过,务必会以为这不是在上早朝,而是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在比试谁能够在原地保持同一个姿势站得久,那位于官员队列最前方的人,脸上的阴沉神色蓦然散去,转而换上一片轻松的爽朗。
只见那人抬起头来,嘴角挂着明快的笑意,好似初出茅庐,急于建功立业,向龙椅上那人证明自己是有才干的人那般朗声道:“臣领旨!”
大殿里紧绷的气氛瞬时一松,墨惜颜亲耳听见,有许多人都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气,将心底方才积压的紧张情绪释放出来。
她抬眸看了看转变突然的墨紫萱,随即垂下了头,眸中神色明灭变幻。
何为唇亡齿寒?她心知肚明。墨燃玉既然会在还未正式登基时便向墨紫萱伸出魔爪,可想而知她将来的日子,会是如何的如履薄冰。
墨燃玉容不下墨紫萱,也必定容不下她,因为她的心思,她知道瞒不过墨燃玉的眼睛,而既然瞒不过,那墨燃玉有朝一日必定也会对她出手,只是看这一天来得是早是晚罢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抵是因为群臣顾及着这一点,所以,这一日,没有多少别派的官员谏言,怕惹火烧身。
朝会很快便结束,待群臣一哄而散般出了大殿,墨惜颜方才慢慢悠悠从金銮殿里出来,与她一般慢的,还有陌轻尘。
两人的眼神无声地交汇了一瞬,却都是心领神会地各自别开了目光,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没有走到一起,也没有说什么话。
来到殿外,见墨紫萱与某些大臣说了些什么后,那些大臣神色各异地散去,墨惜颜双眸微闪,抬脚走了过去。
墨紫萱见她走近,眼含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你是来与本王做最后的道别的吗?收起你的那一套,本王看着恶心!”
“本王看你才恶心。”墨惜颜心中如是想,却终究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来到墨紫萱近前站定,在墨紫萱脸上淡淡一扫,她道:“我只是想嘱咐你,一切小心为上。”
“小心?”墨紫萱不屑地讽笑,“你别假惺惺的了,谁不知道你和老三是一路人?”
“你可知,你与本王站得这般近,她没准儿会怀疑你有二心,下一次便对你出手。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还是与本王划清界限的好。”
声音之大,附近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墨惜颜神色平淡如常,全然未将墨紫萱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只是将她心里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我与你终归是姐妹,正因为这一点,我才会站在这里。”
“我不曾与那群匪贼有过接触,对她们也没有具体的了解,但听方才在朝上那位大臣所言,这群匪贼必定不好对付,不管是在去的路上还是在回来的路上,你务必要小心,以防她们事先设下埋伏。万一匪贼太过凶猛……你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