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颜笑笑,“好久没人与我胡扯了,你若是不怕和一个木讷的人说话无趣,我倒是愿意听听你的胡扯。”
“王爷很闲?”那女子笑问,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如你所见。”墨惜颜笑答。
“王爷想忙起来吗?”
“忙与不忙,不是我个人想就可以的,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王爷觉得当今陛下如何?”
“当今陛下……”墨惜颜轻轻一笑,巧妙地答:“甚妙,一切尽在不言中。”
女子双眸微闪,继续问:“王爷觉得,陌宰相与她的女儿相比,谁更精明一些?”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俗话又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我不曾见过这位陌家小姐,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那如果在王爷面前的人便是陌家小姐,王爷的答案又是什么?”
墨惜颜唇角微翘,回道:“我的答案,是人心隔肚皮,我没有长一双透视眼,无法一见面便断定我对面坐的是什么人。”
“哈哈……”陌玉檀突然大笑,笑得好不痛快,须臾,止住笑,她直道:“有趣,有趣,终于让我找到一个有趣的人了。”
“呵呵!”墨惜颜笑而不语,早在陌玉檀与叶可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便已经隐隐猜到她的身份,只是,她不曾见过这相府唯一的小姐,也不曾听陌如星说过有关陌玉檀的只言片语,陌玉檀于她而言,基本就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陌玉檀主动接近,她猜不准她的来意,自然要按捺住性子与她周旋。快言快语一番交谈,她已经隐隐猜出陌玉檀的真实来意,这个人,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但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倾力相助。
“王爷,说正经事吧。”陌玉檀忽然坐正了身形,一副认真的模样。“我来找你,是想问你都有什么打算。”
打算?墨惜颜挑了挑眉,直言道:“第一步,自然是招兵买马。如你所知,我一无兵,二无权,不过是个形同虚设的王爷,若没有自己的兵马,寸步难行。”
“可王爷想必也知道,如今的朝堂,除却听命于陛下的部下,余下的也就是礼亲王的人,王爷从哪里招兵?”
“背后有主子的人是多数,但这朝堂上,有那么几个,是没有主子的,她们只是为百姓请命,而非为了墨家的任何一个人效力。”
“这部分人,确实是国之栋梁,可王爷有否想过,拿什么来说服她们成为你的麾下大将。”
墨惜颜莞尔一笑,“陌姑娘以为,将我的一颗真心抛出去,够不够分量?”
真心,这世间最为无价的东西,用它,足以交换这世上最为厉害的武器——人心。
陌玉檀盯着对面的人,半晌,扬唇而笑,说出的话,却是与她心中的震撼背道而驰。“就是不知道,王爷的这颗心能有多真?王爷又打算怎么抛?”
墨惜颜双眸轻闪,眸里波光粼粼,似静寂山野间的清潭碧波,幽幽荡漾撩动着人心底最深处的那根轻柔的弦,轻轻一拨,却能激出这世间最为激越震撼的音律。
把玩着手里的合欢花,她语声轻若柳絮,“陌姑娘以为,君王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霸道专横的独裁者?还是说,是嗜血绝情的地狱魔王?”
抬眸轻轻一瞥,见陌玉檀眉宇轻蹙,似是不解,她淡淡一笑,悠悠道:“所谓君王,并不是统治者,亦不是独裁者,更不是地狱魔王,而是能体察民意、知晓民心、了解民情的公仆。
君王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将利国利民的各种资源做出最为合理的安排和分配,使国力更强,百姓更富,但她所拥有的权力,不是她自身有的,而是百姓赋予的,没有了百姓,她所拥有的权力不过是用作摆设的权杖而已,无用武之地。
换句话说,她可以生杀予夺,但杀的必须是滥用职权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心怀狼子野心或者试图卖国求荣的叛徒,绝不能枉杀无辜,更不能仗着手中的权力随心所欲呼风唤雨,置民意于不顾,对百官谏言充耳不闻,否则,水能载舟,同样亦能覆舟,等着她的,不过是王朝的颠覆,权势的灰飞烟灭。”
墨惜颜说着,将手往前一伸,将手心摊开来,任掌中的合欢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欲飞不飞。
“陌姑娘如今觉得,我这颗心够不够真?我若将我的心这般直接的抛出去,能不能打动那些心怀百姓的忠臣?”
陌玉檀微微有些失神,墨惜颜说的那些话,如魔咒一般在她的脑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我知道,仅凭我方才所言,还不可能打动所有人,更不能妄想轻易推翻现任新皇,但这天下是有正义存在的,墨燃玉她弑母夺权,枉顾道义,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求她真的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这昭阳的江山在她手中久了,只怕迟早是要覆灭的。”
墨惜颜所言并非武断,而是发自客观,像墨燃玉这般心狠手辣,连血肉亲情都可以不顾的人,怎么可能期望她爱民如子?
“现在的我,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来证明我会成为一个好君王,我只想说,我希望墨家的江山能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不在这一代成为历史,就如我身后的这棵合欢树,在很多年后,依然能开出合欢花来,而不是在几年后便枯萎成泥。”墨惜颜认真道,眼神温和地睨向她掌中的花。
陌玉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颤了颤。
须臾,陌玉檀的手缓缓伸出,将她掌中的花拾到了自己手里,脸上的轻描淡写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王爷的这颗心,我陌玉檀收下了。”简单的十三个字,却是注定了乾坤扭转,时局变换。
墨惜颜微微一笑,收起了手掌,“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陌玉檀杏眸一闪,笑容绽开。“王爷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刹那,友谊之花盛开,而不仅仅只是君王与贤臣之间的主仆盟约的缔结。
“我想问一问,王爷为何不与礼亲王联手?”
“这世上,吃的东西可以与人分享,喜爱的古玩字画也可拿来赠送他人,但江山社稷,却不能与人平分。
若我与礼亲王联手,这江山将来到底交给谁?她自视甚高,一直认为这江山就该是她的,届时,若推翻了现任新皇谋逆得来的皇位,她一定认为龙椅该由她来坐,她绝不甘于做一个平庸的王爷。
坐不坐那把龙椅我不在乎,让我做臣子来辅佐他人打理昭阳的江山也没什么不可,可我不想昭阳的江山落入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手里。”
“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想过,其实,王爷可以先与礼亲王联手,等将来事成之后,再想办法将她除去。”陌玉檀问得认真。
墨惜颜勾了勾唇,笑问:“如此,我与当今新皇又有何不同?不过是另一个心机深沉的帝王而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当将身边人身边事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