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似乎他也有可能来天竺,因为他说过有可能会来,而且,江都的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了,她对他的委托,他也算是完成了,他完全有理由离开襄阳到外游历。
只是,如果是他,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怎么会那么小心地让六角楼的小厮偷偷将信交给她,就好像知道她在躲避墨燃玉的监视,不想与任何人扯上关系一般?太诡异了。
所有的思绪不过刹那便收,墨惜颜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理这封来历不明的信时,那边厢万管家恰好问道:“这信王爷打算怎么处理?要不要送回去,让那小厮看看能不能遇上让他送信的那人,将信还给人家?这信拿在我们……”
墨惜颜抬手打断了万管家未说完的话,凝着眉道:“容我想想。”
万管家并不知道墨惜颜曾经在襄阳城见过来历不明的苏颜歌的事,更不清楚她心中此时那如丝线般缠绕不明的情感纠葛,忍不住问她:“王爷还要想什么?这信我们拿着没用,说不定还可能会拆散一桩好姻缘。”
万管家直到现在依旧是孤身一人,而他当年,本来是可以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喜结良缘的,奈何对方的父母反对,他最终,便守着心中的那份情志,独身一人直到现在。
于他而言,他可以为了祥贵君和墨惜颜的安然而出谋划策下手狠辣,但他绝不忍心拆散一桩好姻缘。
墨惜颜举着的手又是一挥,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拂过万管家的面庞。
万管家怔了怔,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因为这还是墨惜颜头一次以此种态度待他。
月眸里的光幽亮生辉,想了片刻,墨惜颜道:“管家,你让人秘密留意一下天竺城里最近是不是有西夏商人进城。”
万管家心下疑惑,“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也许……我有朋友来了。”
朋友?万管家微愣,这才恍惚明白墨惜颜刚才对他的凝眉冷漠,是因为这封信的送信人。
“王爷的这位朋友是西夏人?”万管家试探地问。
“嗯。”墨惜颜微微颔首。“是在襄阳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帮了我不小的忙。”或者说是帮了江都的百姓不小的忙,她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如果确定有西夏的商队进城了呢?我们的人如何确定他是不是王爷要找的人?王爷打算亲自去见他吗?”虽然墨惜颜未曾告诉万管家她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但从她刚才那怪异的反应,万管家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百分百是个男人。
“见与不见……”墨惜颜凝了凝眉,有些迟疑。
就她所知,苏颜歌来历神秘,不知道与西夏皇族有着怎样的关系,她若见他,只怕会惹来墨燃玉的猜忌,到时,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麻烦,而他似乎也顾及着这一点,所以才会悄悄地送信给她。
除了这点之外,重点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困扰着她,倘若她去见他,见到他之后,她要说些什么呢?那封信,所说的相思意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对她……当真有那种男女之情?万一果真如此,她该怎么面对他?她又怎么在不伤人的情况下解决这段来得诡异的情缘?
万管家瞧着墨惜颜脸上的纠结之色,不知道她心中在烦忧些什么,便问:“王爷可是有什么顾忌的?”
到底是这送信人的一厢情愿,还是两厢有意?王爷可是在担心府中几人的感受?
“那个人……”墨惜颜眉宇微蹙道,“也许……与西夏皇族有关。”
西夏皇族?万管家心中咯噔了一记,怔了。
“当然,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当时他并未与我明说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当真是西夏皇室的人,但他能从西夏皇室那里买酒,想必与皇室中的人是有些交情的。”
墨惜颜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室外,盯着满园的郁郁葱葱,她不禁眯起了眸子,双眸里漾着幽然光芒。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我若与任何有来历的人有来往,在新皇眼中只怕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我与人见面的事若是被她知晓,今后的日子只怕会过得很不安生。”
墨燃玉的防备心本来就重,且为了权势杀伐果决,连女使都被她收买了,墨惜颜担心,她既然会跑去问凤后先皇墨芊月有没有对他透露过遗诏,或者在他面前提起过未来储君的事,想必她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墨燃玉曾经写过遗诏,只是,她如今并不知道遗诏在什么地方。
遗诏的事,在墨芊月驾崩后陌轻尘曾经找机会与墨惜颜说过,那日上朝,在墨燃玉拿着黄绢出现时,陌轻尘之所以没有当场说出来,是因为顾及墨燃玉当时的精密布置。
墨燃玉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夺了权,陌轻尘当时若说出还有真正的遗诏,而墨燃玉手上的那份遗诏是伪造的,并不能保证所有的人都会相信陌轻尘所言。
那般一来,陌轻尘手中的遗诏,还有可能成为真正伪造的圣旨,而陌轻尘,则犯了藐视皇权伪造圣旨谋朝篡逆的死罪,成为众矢之的,反倒成了她们,而墨燃玉,则是可以趁着那次机会名正言顺地将她们一举铲除,大义凛然地说她是为了维护皇权。
现在,假如墨燃玉还在怀疑她,或者陌轻尘的手里握有真正的遗诏,那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墨燃玉眼里看来都有可能是暗中蛰伏,招兵买马,只等有朝一日一举推翻她手中的权力。
她们现在的准备还不足,倘若她现在和外面的人接触,必定惹来墨燃玉的猜忌,墨燃玉既然能以灭匪的名义将墨紫萱派出去,同样可以用类似的办法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她绝不能以身犯险,让目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万管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知道凡事小心为上,便问她:“那王爷现在打算怎么做?还要派人暗中打听吗?”
墨惜颜吸一口气,神色坚定地答道:“打听自然是要的,至于后续该怎么办,待打听清楚之后再说。毕竟,如你刚才所言,这信……送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若送错了,那便表示我们什么也不用做。”而她刚才的种种担忧和不知所措,算是自作多情。
“那老奴这便去安排。”
“嗯,你去吧,一切小心。”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远,看着园中的景色,感觉到腹中的孩子似是一夜好梦地醒来,在自己腹中活动拳脚,墨惜颜脸上的冷凝之色渐渐化去,手轻柔地抚上自己的腹部,微笑着柔声道:“小家伙,可是被娘亲给吵醒了?你可不要怨娘亲,娘亲这是在给你谋划十寸方圆。”
不远处,景墨刚打算从房里出来,才打开半扇房门,看见的便是这和谐温馨,但又有些奇怪的一幕。
景墨立在门后,并未急着上前,就那么遥遥地望着墨惜颜,眼神里带着痴,带着情,带着守望。
目光跟随墨惜颜柔和的视线流动,触及她的视线所触及的地方,他目光停住,带点迷惑,带点好奇。须臾,猛然想到什么,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