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她万一被送回现代,最后是九公主的灵魂回来,说不定这段时间她所经历的一切九公主都不会记得,也不会记得景墨喜欢她。
如若如此,她或许该留下封书信提醒九公主,提醒她如果不喜欢景墨,那便要记得送景墨出府,如果她渐渐喜欢上景墨,并且决定收了景墨,那便作罢。
打定主意,她立即起身点亮灯火连夜写了封信留给可能归来的九公主,写完信她才安心地回到床上就寝。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墨惜颜在府门前与景墨和陌如星以及万管家告别后,独自一人登上了马车。
昨日,景墨本有求她带上他一起前往江都,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万管家也连番相劝让她带上景墨,彼此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但最终都被她拒绝了。
瘟疫凶猛,病症无情,“珍香”只有一颗,她不想任何人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她前去疫区,除了必要的护卫。
天色渐渐明朗,马车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驶离九公主府,再驶过安静的大街,没过多久,便在南门外停了下来。
“公主,南门到了。”车外,叶可欣的声音传来。
闻声,双眸轻阖着闭目养神的墨惜颜缓缓掀开眼帘,双眸彻底睁开的那一刹那,眸底一线精光闪过,转瞬即逝。
唇角微微翘着,她探身,掀起车帘钻出车厢下了马车,抬眸望向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以及候在那里的人。
“见过九公主。”见她到来,正在等候的人纷纷行礼。
“唔。”墨惜颜含笑轻应,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双眸微微一闪。
当先一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那人不是她印象中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外表老成稳重,看上去便给人一种踏实感的老御医,而是九公主的记忆里不曾出现过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大概也就十八来岁,身着一袭水青色襦裙,一头秀发仅用一根银簪干净利落地别在头顶。
有细碎的发丝随意散落在女子额际鬓边,在风中轻摇,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没有收拾的闲散,而是沁人心脾的清爽。
气质清秀,面容偏于中性,着装干净历练,看上去倒像是有几把刷子的人,但这女子,墨惜颜敢肯定不是宫里的御医。
墨芊月下令让陌轻尘挑个御医与她同行,但陌轻尘最终却找来了不是御医的人,究竟是陌轻尘故意而为之,还是这背后有着别的蹊跷,她暂时还不知晓。
心里盘算着,墨惜颜微笑着向那人走了过去,亲和地问:“你是何人?若我没有看错,你并不是宫廷御医。”
那女子见她问自己,彬彬有礼地施了一礼,然后双手抱拳微躬着身子回道:“回公主的话,草民乃温太医之女温轻言,因为家母年事已高,长途跋涉多有不便,便由草民代替家母与公主前往江都。”
温太医?墨惜颜凝神一想,很快便忆起那人是谁。
温太医温颜,在朝中算是颇有资历的老御医,那人曾经到过九公主府为她诊过脉。
当时,她初初到达这个诡异莫测的世界,因为刚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又被寒风那么一冻,便着了凉。
本来不是什么大病,但她怕九公主的那些个如狼似虎、心思叵测的皇姐们一个个的登门找她,她便让那个前来为她会诊的温太医谎称她身染重病,需要静养,在畅园里足足窝了三天。
也是那三天的时间,她接受了自己灵魂穿越的事实,并彻底了解了一番昭阳国的历史以及这个世界的一些情况。
想到自己曾对温颜出言威胁,身前的人正是那个曾被自己威胁过的温颜的女儿,墨惜颜忍不住心中冷笑,突然觉得这世界真不是一般的乱,老天待她也不是一般的“厚道”,居然时不时地给她这么多“惊喜”和“巧遇”。
心思回转,墨惜颜眉眼含笑,俯视着身前模样恭谨的人,装模作样地寒暄道:“原来是温太医之女啊,我说瞧着怎么这么眼熟,仔细一看,和温太医是有些神似的。”
说着,又将温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道:“温姑娘,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不必多礼。”
“谢公主。”温轻言直起身来,神情淡然。“公主,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墨惜颜淡淡一笑,却不语。
目光流转,越过温轻言扫了扫她身后的一群衣着普通,长相也普通,表情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清明、精神抖擞的人,她一眼便看出其中几人并非普通人,而是身手不凡的皇家护卫。
这几个人她之所以认识,还是因为有次九公主在宫里走动时,恰好遇上女帝召见她们,她当时并不知晓她们是皇家护卫,是凤后特意告诉她的,为的是让她以后自个儿注意一些,别在这些人面前也冒冒失失的。
这些皇家护卫平日的唯一职责便是保护女帝的安全,鲜少执行除此以外的任务,今日她们与她随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女帝的命令?
这些人的身份对外一直是保密的,除了女帝本人可以调遣指派外,其余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指使她们,女帝派她们跟着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墨惜颜心中不解,却也没有在此时追根究底。
月眸盈盈,她微笑着转过身。“确实不早了,出发吧。”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温声道:“温姑娘,你与我搭乘同一辆马车吧。”
闻得这话,温轻言心头一震,忙低首抱拳恭敬地婉言回绝:“公主,草民不敢,草民卑贱之躯,怎能与公主同坐?草民搭乘陌宰相准备的马车便好。”
墨惜颜弯唇一笑,扭头道:“温姑娘,我方才便已经说过,出门在外,你就不用再当我是公主,我们都只是奉陛下之命前往江都办事的皇命在身之人。
你若真当我是公主,把我的话当作命令,那你……可就真该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了。“墨惜颜笑容潺潺,语声温和亲切,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很无害,温轻言闻言却是一怔,眼眸深处隐有暗流涌过。
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温轻言脸上扫了一圈,眸底幽光一闪,墨惜颜扭回头,不再看她,微笑道:“温姑娘,我方才都是在说笑,你千万别当真,我之所以邀你与我同坐,是因为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你我若是分开坐,我可就没办法向你讨教了。”
温轻言抬眸望去,那人身形沐在微风里,衣袂飘飘,整个人身上都流淌着一种称之为淡雅温和的气息,只是,她分明从那人刚才的话语里,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寒凉的气流。
温轻言不觉间便想到昨日温颜再三嘱咐她的话。“这九公主虽然外间传言无能怯懦,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上次她大婚后,就曾威胁我要对外假称她身染重病,你此番与她南行,可是要万般小心啊,切莫违背她的意思。”
念及母亲殷殷嘱咐,温轻言心思一转,垂首躬身:“是,草民遵命。”
“温姑娘,我说过你不必多礼的。”墨惜颜轻轻叹息一声,那轻叹宛如烟雾,很快便消散在风里,捕捉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