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在张恒家门前,从车上下来的、为首的是两名青年,正是斧头帮的两位帮主白魔与黑魔,他们带领着四十名帮内骨干成员整齐站列两队,神情肃穆庄严,抬手整理衣领衣袖,这才迈步向前。
前方,张恒面带微笑,映入眼帘的那一张张尚还年轻的面庞,没有一张是不熟悉的,都是十年前跟随着他张恒成立斧头帮的骨干成员,有的受过他的骂,有的挨过他的打,有的替他挡过刀,有的替他蹲过牢……往事种种重重,回忆纵然万千,也敌不过岁月的消磨。
七年未见,无法否认的是,面对着这一个个兄弟,张恒有熟悉,更多的还是陌生与距离。
这一个个七尺男儿,往日里在各自的领域中呼风唤雨、为人敬畏的斧头帮干部们,凝视着曾经令他们仰望、崇拜、似乎天生有着神圣光环的男人,缓缓深吸了口气,躬身而恭敬的喊道:“大哥,过年好,我们来给您拜年啦。”
张恒看了为首的白发青年一眼,知晓这整齐的声音是经过安排训练过的,定是白魔的杰作。
张恒笑容灿烂,张开了怀抱,道:“兄弟们,好久不见。”
能与白魔并肩而行,当先走出列队与张恒一个熊抱的青年自然就是黑魔,他的皮肤比起以往更加黝黑了,这并非是晒太阳或基因所致,而是练就了如金钟罩、铁布衫一般的横练功夫达到了一定境界的显化。
张恒看着黑魔如黑炭般的皮肤,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年没有偷懒,明王功你已经练到九层了吧。”
黑魔挠挠头,在外人面前是钢铁硬汉的他,面对着张恒,他的形容举止就憨厚小心起来,咧开了一口白牙,道:“呵呵,上个月才突破到九层的,老大,你当初跟我说等我练到第十层了,我的皮肤就会变白的,是不是真的啊?”
张恒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老大什么时候骗过小黑了,到时候我会传你一门更厉害的功夫,只要把它练成了,老大都不是你对手了。”
黑魔笑容灿烂起来,道:“太好了,那我就终于可以保护老大了。”
张恒笑了笑,点点头,后面的白魔等人觉得黑魔很磨蹭,将黑魔拉到一旁纷纷与张恒拥抱见礼。
张恒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头一看,在窗户处朱茵、郭成正看来,张妈把朱茵拉回室内,郭成则连忙将头缩了回去,他略一沉吟,便带着帮众们登上二楼大厅内相聚叙旧。
一个小时后,张恒回到了一楼客厅,径直坐到了明显有心事的朱茵身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挣开,她的神色有些苍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道:“张恒,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你有权有势、高高在上,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张恒并不吃惊,他刻意离开帮众兄弟下楼便是要安抚朱茵,向她解释的,准备说时,看了眼一旁与张慧在一起的郭成,道:“你出去。”
郭成吓的一颤,捧着的茶杯溢出水来,他连忙起身朝外走,朱慧白了眼张恒,追了出去。
客厅就只剩下张妈张爸朱茵张恒四人,气氛安静,在等待张恒的声音,张恒似乎在整理思路,一阵沉吟,方才说道:
“曾经的我和你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斧头帮的扛把子,我是双江县地下世界的王者,甚至差点变成为了DG市地下的帝王,迷惑众生的金钱、权力、美女等等对我来说,拥有的太多太多,让我麻木。我被自己的野心支配着,我甚至想掌控这个世界,然后失去了自我。
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敌人,他的力量强大的能够杀死我,但却贫穷的一无所有,对于美女、权力也没有丝毫兴趣,这么乞丐般的人物却将我从王座踢了下来,让我在DG市七年花费无数心血所建立的地下王国毁灭。
我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甚至有过要拼命与其同归于尽的念头,好在上天眷顾我,让我在逃亡中渐渐的看到了平凡的美丽。
盛开的烟花固然美丽,但是寂灭的那份黯然却是那么让人心疼。星星在夜空中看似黯淡,但那份永恒安定,才最让人羡慕向往啊。
我逃回了家,决心与过去的一切花火般的行为斩断关系,我要做一颗永恒的星,一个平凡的人,娶妻生子,颐养天年。
所以朱茵,让我进入你的世界,我们平凡的过着日子吧,老了后也能相互依偎在夕阳下,看着自己长大的子女,这是多么的美好啊。”
张恒再次握住了朱茵的手,这次朱茵没有挣开,她似乎被张恒说服了,她湿润的双眼看到了张恒这张俊朗脸庞上的诚挚之意,问道:“是真的吗?”
张恒点点头,见朱茵望向楼上,他当即说道:“我决定好了,今天就与斧头帮的关系斩断,我张恒只是罗湾村一个普通村民,而不是斧头帮的扛把子。”
朱茵眨眨眼,她笑了出来,点点头:“嗯,我并不希望我的老公多么的厉害,我要嫁的就是一个普通村民,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不让我每天提心吊胆的。”
二楼,张恒离开后,帮众们便簇拥在白魔周围,对于张恒七年后的回归格外的兴奋,在谈论着让张恒再次带领斧头帮开疆扩土,谈论着斧头帮今后更加强大风光,白魔冷冰冰的面容上也是露出笑容,道:“好了,兄弟们别再幻想了,这一切我相信都会成真的,等老大上来后,我便正式邀请他回归斧头帮,带领我们走进改革开放的新时代。”
白魔心情极好,难得的幽默了会,但从他嘴里出来的笑话都是冷笑话,不过帮众们心情也非常好,无所顾忌,纷纷大笑起来,而黑魔则双臂环抱胸前,他想的是如何早日练成明王功,然后学习张恒给他的更厉害的武功,对于斧头帮发展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张恒再次来到楼上时,他端茶示意大家一同喝下茶后,起身道:“今日,大家相聚一堂,我有事情要宣布。”
帮众们闻言面露喜色,白魔笑道:“这么巧,老大,我们刚刚也商议了一番,有事要与老大说呢。”
张恒有些讶异,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白魔道:“还是老大先说吧。”
张恒看到大家有些兴奋的神色,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宣布退出斧头帮的事情,感觉有些不对,但他即便寻求平凡,向来也是无所畏惧的,道:“我张恒经过再三熟虑,决定彻底脱离斧头帮,还请各位兄弟能成全我。”
大厅顿时安静,一张张惊愣失措的脸,白魔道:“老大,我刚刚没听错吧,你在开玩笑吧,脱离帮会?”
张恒点点头,道:“脱离帮会,平凡生活,是我的追求。”
原本还想着让张恒带领斧头帮更加辉煌帮众们一时间无法相信、不能接受张恒的决定,众人议论纷纷,场面开始有些失控起来,张恒眉头微皱,在这时一直注意张恒神色的黑魔,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了张恒身后,如铜钟敲响般的声音说道:“老大的一切决定,我黑魔完全拥护。老大无论在不在斧头帮,都是我黑魔永远的老大。”
黑魔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让众人心中清醒,他们不是对张恒脱离帮会而感到不满,而是不能接受张恒的离开他们,依黑魔所说,即便张恒离开斧头帮,那也一样是他们的老大,顿时也没人在议论质疑了,纷纷跟着黑魔,认为无论张恒在不在帮会,都是他们的老大。
张恒对帮众们无赖式的赖上他这个老大又是无语又是感动,几番话说下来后,帮众们纷纷告辞离开,最后留下黑魔、白魔二人。
大厅内三人围坐桌前,沉默了数分钟后,白魔神情凝重认真的看着张恒,道:“老大,你刚刚说要脱离斧头帮是真的吗?”
张恒点点头,道:“当然,我不仅仅要离开斧头帮,甚至还希望斧头帮解散。”
白魔面色一变,道:“不能,许多弟兄脱离的帮会就会成为罪犯,有帮会的束缚,对于社会安定都是有帮助的。弟兄们对帮会也有深厚的感情!”
张恒道:“若我一定要解散帮会呢?”
白魔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朝着手腕划卡一道血口,他不说话,看着血液从流出。
张恒呼吸急促起来,他是眉宇间怒云汹涌,白魔竟以这种自残的方式要他断了解散帮会的心思,最终他是一叹,伸手握住了白魔的手腕,从他掌间有着淡淡金光浮现,待他放开白魔手腕时,白魔手腕上的伤口竟然愈合如初。
“如今斧头帮对于我来说就是生命,就是我盛开在夜空中的花火。”白魔说道,“谁也不能让它熄灭,除非我死。”
张恒说:“我没想到你对帮会的感情这么深,这事怪我,不过三弟,花火终于熄灭的一天,如果那天来临,我希望你能懂得放手,放开眼界。
因为,夜空没有了花火,还有满天的星星。”
白魔皱着眉头,思考着张恒的话语,想起了什么,道:“老大,我听你的。不过,你得跟我们说说你这七年在DG市的经历,一定很精彩吧。”
张恒深吸了口气,他微微昂头,目光透过门窗,眺望远方,道:“真是如花火一般的精彩,也逃不过花火注定熄灭的宿命!”
黄昏,夕阳刚刚落山,最后一缕光芒照耀出三道紧紧相连的光影,这三兄弟一同站到了走廊上,手撑着护栏,望着远方。
远方是过去还是未来,如果那是未来,未来将一片黑暗。
楼下,朱茵见到斧头帮成员走了后,心中安定不少,想着若是张恒回归平凡,两人未尝不能有美好幸福的生活,而这时,“叮”的手机响起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她拿开手机一看,正是期待已久的兰姐所发来的信息。
那张一定就是寻找张恒的寻人启事图终于发来了吗!
朱茵连忙站起身来,小跑到外面,将信息打开观看,急切的她没有发现,在正上方,有着三双眼睛正凝视而下,目光由温和慢慢变得锋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