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从东方升起,远山含黛,近水流芳。
马蹄声踏破了鸟儿的晨梦,叽叽喳喳的鸟鸣又将整座大山唤醒。
朝露如霜,细细碎碎地降下人间,为血骑士锃亮的盔甲表面凝出一层雾气。
当齐悦醒来时,车队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他跳下马车,奋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于晨曦下眺望着试炼台,不由大失所望……与想象中鲲鹏世界终极殿堂的恢宏博大相比,这里找不出任何与圣殿匹配的建筑。甚至和相邻几座山峰比较,这座山的花草树木也格外稀少,简直就是片绿洲中的荒野。
各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碎石遍地都是,堆积成一片乱石岗。无数风尘仆仆的百姓就在乱石间行走着,自发排列成螺旋形的队伍,由外而内,朝乱石岗的正中心徐徐前进。
遥遥可见乱石岗正中心的位置有块高出地平线两米左右的土包,其上插着根旗杆似的东西直冲云霄。极目望去,旗杆最高处已经细如发丝,却仍未见顶,就好像把天都捅透了一样——如此异物,当然只能是传说中的试炼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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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试炼台,怎么只看见根柱子?”车队缀在提前赶来的各地百姓身后缓缓前行,齐悦只好无聊地找些问题打发时间。
福伯立刻含笑答道:“其实每一处试炼之地的样式都不太相同,但大多是个台子的形状,所以很多人习惯叫它试炼台。”
齐舞不知何时又跑过来与二哥同行,闻言指着远处的旗杆问道:“福伯,那是什么?”
福伯苦笑道:“回二小姐,我也不知那是什么。每一处试炼之地,都有件世俗无法仿造的东西作为标记,据说是天神留在鲲鹏世界的。”
齐舞仰天望去,跃跃欲试地道:“如果顺着这根棍子一直爬,能不能爬到天上去?”
齐悦也对这个问题大感有趣,不禁精神一振,想知道福伯怎样回答。却听他淡淡道:“二小姐最好放弃这个念头……据说当年几位七级高手也想试试,看这根竿子究竟有多高?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摔死了。”
齐舞捂住小嘴惊呼一声,想了想才认真说道:“好,我等到八级再去爬这根竿子!”
老福伯和齐悦很识趣地同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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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港的常驻人口近十万,其中十一至十六岁的适龄孩子就达到了九千多人,再加上庞大的送行人数,和其他乡镇赶来的试炼者,统计构成了五万余人的可怕规模。使乱石岗内圈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所以齐家三兄妹都已经下了马车走步前进,歌舞队伍和血骑士团留在外围,仅剩轩辕野蔷换上一身普通贵妇装束以薄纱覆面、带着福伯和四名下了马的骑兵随行。当然,还有在人们腿间钻来钻去的大黄狗。
圣殿试炼,人人平等。
每个孩子都有机会挑战自己的命运,就算定军侯府也不能强行插队。但特权阶级自然有特权阶级的办法,可以既尊重规则,又同样享受特权的便利——提前三天出发的齐府下人早已占据了很靠前的位置,等待三位小主人驾临。
知道齐悦又得了块保送玉符的齐二小姐放下心事,一路蹦蹦跳跳就像郊游般开心。
尤其人群中与齐舞同龄的孩子比比皆是,更让她找到了置身美梦般的感觉。唯独轩辕野蔷和齐恒母子对着齐悦的态度都有些淡漠,使得齐二小姐心中有些小不满、小遗憾,一个劲暗中腹诽——母亲所谓的皇家礼仪实在令人扫兴。
而齐悦当然也不会去跟妹妹解释说——小舞,你大哥齐恒躲着我是因为心里有鬼!至于你妈妈轩辕野蔷身为皇家公主,丈夫却平白被其他女人抢走一半,如果还能对我这“情敌之子”和颜悦色才真是活见鬼。
妹妹就是妹妹。虽然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而且这个妹妹也不缺乏身为小公主该有的蛮横任性,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可爱!
齐悦希望齐舞的可爱能一直保持下去,起码起码,不该在自己手中被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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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旗杆”,人群就越是拥挤密集。
虽然圣殿试炼的通过率仅有万分之一,但好像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就是那雀屏中选的幸运儿,似乎只要可以早一分摸到旗杆,就能早一分入学,然后早一分毕业,早一分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所以每个人都在尽力朝前挤着,似乎只要能再朝前靠近一些,距离未来的好日子也就近了一些。
如果不是四名身强力壮的血骑士前后开道,齐悦甚至怀疑自己不等走到地方,就会被挤成小饼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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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中,只听开路的骑士忽然怒叫道:“马三,你怎么办事的!居然占了个这么靠后的位置!”
此刻距离中心旗杆不足百步,地势从凹凸不平开始变得渐渐平整,脚下倾斜的幅度显示他们已经站在土包之上。
七八名打着定军侯府旗号的仆人躬身施礼,被骑士训斥了的马三连声解释道:“大人息怒。我们都是按照府上的吩咐提前三天出发,可这些人来的更早——等小人赶到,前面就已经排了这些人啊。”
举目望去,侯府旗号前人头攒动,起码还有几百人。大多随身准备着简单的行囊和伙食,拖家带口,蓬头垢面,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的时间。
“小人怕少爷和小姐着急,喊价到三十两银子,才总算往前挪了两位。”马三朝前一指,满脸不屑道:“可像这样不识时务的人却实在太多,小人真的尽力了。”
马三手指的方向空空如也,众人目光下望,这才找到他所谓的“不识时务”者——原来却是个跪趴在地上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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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季节虽然已是初春,但山风很重,地上的潮气也不轻。这孩子即便在身下铺了层厚木板,长时间趴着也绝对不会很舒服。齐舞刚想发问,却被齐悦轻轻拽了一把,仔细看去,才发现脏到发黑的厚木板下方还装着四个用于滑动的轮子。
所谓木板,原来是一辆粗糙简易的平板车。而这孩子四肢纤细,尤其裤子里用诡异幅度弯曲的双腿,竟然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长短……这是个不利于行的残疾人。
马三犹自喋喋不休骂道:“小崽子就像死了似的,放着白花花的引子都不要,谁跟他说话也不理人!就凭他这样怎可能通过试炼?这里要不是试炼之地,我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齐悦忽然蹲下身子,在那孩子肩膀上拍了拍,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认识这人,他经常在咱们侯府侧门外乞讨……他腿脚不便,还是个聋子,怎可能听到你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