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中显然早已得到了消息。彼时淳于冉冉正对着菱花镜描眉,准备去坤宁宫慰问一下痛不欲生、如坐针毡的皇后。以示亲善之意。
淳于贵妃用螺子黛细细画出一色青黛远山。含烟拢翠。初闻太子中毒,贵妃心里确实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明明我的永宁才是皇上的长子。嫡出?就是因为所谓的嫡出,一个四岁乳臭未干的小儿,处处压着我的永宁一头。现在这小儿出了事,至于是谁干的?我才不操那份闲心呢!总之未来储君的头衔名副其实会落在我永宁的头上。想到这里,淳于贵妃得意地笑了。
红袖拉着纯如进了凤藻宫的正殿,倒是让贵妃大为讶异,心想:这个软硬不吃的小蹄子,怎么破天荒来了我这里?难不成知道我的永宁即将继位储君,赶着来拜山头?倒是见风使舵得真快!当下,不动声色,乔张做致道:“哟,是哪阵风把我们昭仪娘娘吹来啦?还有千尊万贵的林修仪也来啦?本宫正准备去坤宁宫看望太子爷,怕是没时间招待二位呀!”
红袖也不搭话,自顾自起身,一把掀翻了淳于贵妃面前的螺子黛花钿盒子:“都什么时候了?娘娘还有心思梳妆打扮?娘娘应该蓬头散发,素衣赤足,立即往坤宁宫见驾!”
淳于贵妃何尝被人这样冲撞过?气得目瞪口呆、浑身乱颤,用手指着红袖,一叠声:“你你你你你你放肆!”
红袖拉着纯如跪下:“贵妃娘娘容禀,娘娘那次在御花园中说过守望相助的话。嫔妾不敢稍有懈怠。此次,太子中毒,不管是何人所为,不管太子到底有没有性命之虞。其矛头都是直指娘娘,借以嫁祸给娘娘。还望贵妃娘娘明察!”
淳于贵妃沉吟道:“你是说—宫中只得本宫与皇后生育了子嗣。如若太子有什么不测,旁人包括皇上皇后,自然而然只会疑心本宫?”
纯如正色道:“确是如此。还有一层,娘娘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娘娘可曾听闻功高震主?如若皇上疑心娘娘有夺嫡之心,就不能不遗祸娘娘的家人!”
淳于贵妃的面色渐渐沉重:“你说的是。此人心机深沉,本宫差一点儿上当。还多亏了你们提点。而今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娘娘只好险中求生。”红袖凝视着淳于贵妃的眼睛:“嫔妾的二哥既然在娘娘父亲手下当差。如今,娘娘和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望贵妃娘娘依我所言,或许还能有所转机。”
紫宸帝与皇后焦灼地等在坤宁宫的后殿,望着嘴唇青紫不省人事的太子,心急如焚。太医院的全部太医正在内室会诊,宫女、内监穿梭不停,气氛紧张凝重。皇后粗噶着嗓子,垂泪催促:“你们到底拿出个法子来呀!难道就这么眼睁睁…”
殿外传来一阵躞蹀的脚步声。一个披头散发、荆钗布裙的女子赤脚进来,跪在镜砖地上。把紫宸帝同皇后唬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却是贵妃淳于氏。
“爱妃何故如此?”皇帝问。
“贵妃这是做什么?”皇后问。
淳于贵妃双泪长流,跪行至太子床前:“臣妾听说太子中毒,如万箭穿心,心痛不已!太子是我大晋的国本所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臣妾蒙皇上皇后大恩,未得回报,臣妾因此在佛前发愿:情愿以身代太子受罪!以保太子平安!以报答皇恩浩荡!”
紫宸帝听得大为感动:“贵妃真是识大体、知大礼。堪为六宫表率!”
皇后却颇不以为然:“贵妃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庶母,如此作为,太子怎么敢当!”
淳于贵妃早就与红袖等料到此节。拉过怯生生站在一旁的永宁:“臣妾福薄,永宁虽不如太子爷贵重,但也是皇家血脉。情愿将永宁过继给皇后娘娘,分一分太子爷的苦厄。以全永宁兄弟之情对皇上尽忠,为皇后娘娘尽孝,也为太子爷冲一冲喜。但愿太子爷平安无事,皆大欢喜。”说罢叩头不止。
皇后此时再无疑心,流着泪扶起她:“贵妃如此心肠待我,本宫惭愧。你我姐妹当不分彼此,好好辅佐皇上、教养皇嗣!”并肩携手坐在榻上。紫宸帝也不禁动容。
淳于贵妃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一个飞眼朝红袖笑了一笑,点点头。这一幕却被一旁的贤妃叶翩翩尽数收入眼底。
贤妃装作不经意走到红袖身边嗅一嗅案几上绿梅,压低声音对红袖说:“昭仪娘娘好计谋。救得了别人且不知要如何自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