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原本以为贤妃定要发难的,谁料想正月里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去了。心下倒也纳罕,估摸着贤妃许是确实无凭无据不便出首,渐渐把提心吊胆的意思放下了一些。
因着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宫中安排的花朝踏青活动颇多。嫔妃们往皇**中去请安也比往常早一些。一大早上,红袖到得坤宁宫,揭开厚厚的妆锻帘子往里一瞧:莺莺燕燕、珠围翠绕的坐了一大群。满室的春光无限,兼之笑语连珠,让人觉得春天提前到了呢。
红袖施施然走进来:“各位姐姐来得倒是早。”便有几位嫔妃过来与她见礼。红袖见着淳于贵妃斜倚在左上首的双蝠梨花木椅上,福了一福:“贵妃娘娘金安。”
淳于贵妃笑着叫她免礼:“前日送过去的玫瑰紫苏绣贡缎可还合穿吗?眼下虽说开了春,还是要仔细寒凉,善自保养。”
立时便有众多妃嫔侧目而视。红袖见得淳于贵妃如此问,知道她有意告知众人,已将自己纳入她的麾下。也只得回道:“谢娘娘赏赐,穿着挺合身的。”
贤妃在一旁弹了弹护甲:“贵妃娘娘和徐昭仪真是姐妹情深,令人羡慕。”
乐星仪接口道:“可不是呢,贵妃娘娘仁德淑慎。连日来又不用伺候圣驾,正好腾出手来关怀六宫为皇后娘娘分忧解劳!”
淳于贵妃面色一沉,正欲发作。抱着朝华公主的宁昭媛整一整公主头上的珍珠绢花,轻声慢语:“说道连日来清闲,咱们可不是都清闲?连深得帝心的贤妃娘娘都不能例外。怎也不见充容妹妹腾出手来为皇后分忧呢?”
乐星仪面色潮红,气恼不已。就连贤妃脸上也是变了颜色,冷哼一声,强自压下火气。
环佩咚咚、冷香袭人,一名内侍挑起隔帘,皇后仪态端方走了进来。“怎么?众位妹妹抢着要为本宫分忧吗?那可真是本宫的福气了!”
皇后自从太子中毒之后,容色清减不少,但修饰得宜、半点不错,众人也未见她与平日有何区别。
贤妃娇笑一声:“臣妾等正在说笑呢,年下个个都成了大闲人。倒是那位大忙人妹妹怎的还不见影子呀?莫不是太忙了连给皇后请安都不记得啦?”
皇后面色如常,对众人说:“六宫之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规矩礼数。若有恃宠而骄、不尊礼法的,本宫绝不宽待。众位妹妹平素勤勉,本宫很是欣慰。”
说话间金钩挑动,门帘一掀,一位娇怯怯的美人走了进来。只见她银红色撒金连身裙外罩了一层厚粉锦袍,上绣百蝶穿花、牡丹争艳群芳图样,绣工精致繁复、轻灵生动,行动间如百花竞放、百蝶翩飞。虽是打春的天气,仍旧套了一件银色貂皮小坎肩,坠饰红蓝宝石,光华璀璨。与头上的点翠赤金飞燕步摇相映生辉,越发衬得她一张俏脸娇艳欲滴。正是路采薇。
“才人路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皇后万福金安!众位姐姐吉祥如意!”
皇后半晌也不发话,路采薇只得半屈身福着,一脸的委屈。
淳于贵妃抿了一口香片:“路妹妹亲自来请安,皇后自然当仁不让。我们姐妹可怎么消受得起。”
路采薇也不避忌,气哼哼地说道:“贵妃娘娘这是怪罪嫔妾来的迟了。可不是嫔妾自己愿意的,皇上今儿起的晚了,连早朝都没去。嫔妾须得服侍皇上起了才能来请安。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微微倾身向前:“什么?连早朝都没去?身为嫔妃不是只有逢迎着皇上高兴就是了的,还需时时提点着。如若不然和寻常人家只会邀宠卖乖、争风吃醋的妻妾有什么分别了?”
贤妃见皇后隐隐似有怒意,巴不得火上浇油:“皇后娘娘说的正是。若是宫中也有了专会迷惑圣驾的狐媚子。不仅皇后会落下治宫不严的名声,连带皇上的圣德也要被人诟病了。此风不纠,六宫不安啊!”
皇后颔首:“来人,路才人罔顾宫规,不尊礼法。带下去重责四十!”两名内侍得令便要前去拉人。红袖看着形势紧迫,毕竟与路采薇有点交情,此时也不由得替她着急。但违规凿凿,也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内侍逼近路采薇。
“慢着,谁敢动我!”路采薇扬一扬头:“且不论,是皇上吩咐我不必早起的。就说臣妾现下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也要请皇后娘娘法外开恩。”
此言一出,众嫔妃面面相觑,都是大惊失色。宫中唯有皇后和淳于贵妃各有一子,宁昭媛只得一位公主。其余皆无所出。紫宸帝视子嗣如命根,偏偏太子又遭人毒害,论起来只剩下寥寥一个全须全眼的儿子。此时路采薇有了身孕,她的身份自然金尊玉贵、不同往日。众人看着她的眼神羡慕嫉妒夹杂,眼红的大有人在。
“此话当真?”皇后反怒为喜:“快给路才人赐座,香片不宜饮用,快去拿上好的雪参茶来!”一壁和颜悦色向着路采薇道:“妹妹站了一会子累了吧?快坐下歇息。如今有了皇嗣,一定要好生珍重才是。”
路采薇得意洋洋:“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谁说不是呢,皇上也是关切得紧,这样的天气还嘱咐臣妾加衣。”指着身上的粉缎锦袍:“早起又赐了这件衣裳,亲为臣妾披上的。”众人见她说得肉麻,不忿之色都写在脸上。
皇后不以为意:“谨慎小心是一定要的。本宫就指派太医院的院正郑璜亲自为你安胎诊脉。”又吩咐贴身宫女:“御厨也要日日指定专人为路才人安排膳食。陆才人的一切用度照着嫔位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