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跳上桌子,瞅着满月,看得他心里发毛:“姐姐,这猫猫!”
“别理它!”火阑珊把白麟扔下去,“告诉姐姐,你爱做梦吗?”
“我喜欢!”满月眼睛晶晶亮,不禁手舞足蹈,“风吹得暖暖的,各种颜色的蝴蝶飞啊飞。我能抓住好多好多,放在玻璃罐里,它们还能转圈。”
“梦到高高的绿树,清清的河水,满山的红花,是不是?”火阑珊知道他的梦境,曾经绚烂多姿的景色。
“是啊,是啊,可是,”满月突然失落,脸皱巴巴得挤在一起,“我好久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再也没有了蝴蝶,没有了青山绿水,”火阑珊语气平淡,没有波澜,“满月,从此以后你都不会有梦了。”
“为什么?”没有了梦,满月总是缺失了什么,空荡空荡。
“因为,你在咒杨叔叔烂手烂脚的时候,说过没梦也无所谓,”火阑珊知道他已经忘记了,“这其实没有关系,梦是人心底的渴望,无梦倒更真实。满月,你是幸运的。”他放弃的是他的梦,孩子纯真的梦,他总要长大,梦虽干净,但有一天会慢慢浑浊,放弃也罢。满月不太懂她的意思,但他开心得说:“我可以去抓蝴蝶,去采小花。龙叔叔说了,这一点也和我没关系。”
火阑珊淡淡得笑了,这就是孩子,目前的他就是心性不端正,但一点也没影响他的纯净。算了,和自己没关系,她没有阡陌的悲悯之心。揪起白麟,缓缓出门,阳光下的阡陌与颖姐说着什么,似乎有一点担忧,他的眉头锁着,映着光线,挺俏的鼻梁,一如既往得温和。他就那么执着着世间的事?又能改变多少呢?
“白麟,不要露出你那犹豫的眼神!”敲了下它,“当心勾引了野猫。”喵,白麟真瞧见不远处一只脏兮兮的黑猫瞪着它,一个哆嗦,缩回怀抱。眼睛开始荡漾,想到宛榀。
阡陌和颖姐交谈了蛮长的时间,白麟等得直打哈欠,盘在火阑珊的怀里,舒服惬意。“阑珊,怎么了?”阡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眯会儿!”火阑珊顿时睁开闭着的眼睛,她靠着墙在养神,眼睛透彻,无疲倦之意,“你们说好了?”
“对!”阡陌瞧了她会,勉强从她怀里抱过白麟,“你累了呢!”白麟微睁眼睛,闪过一丝奇异,安静得继续睡觉。
这一刻,突然有一种温情的气氛扬起,多少年前,他就是这样,无数次得从她怀里抱过宝贝,当然也有白麟。
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遍,没有什么异样。
再次经过小镇,两人不禁驻足留念。这个繁华的小镇,处处有着离央的味道,纵横交错,闭上眼睛,是他执着的念头。似乎,它没有那么点腐味,也不再那么得压抑。望向北岸,是无尽的落寞,或许对于它的改造,已经无关离央的梦。
他们还是选择了火车,临检时,白麟窜走了。“白麟它?”阡陌疑惑和担心。
“没事,它会上车的!”火阑珊拉起阡陌,“别管它!”阡陌不解,那不过是一只猫,虽说它会自己洗澡,就是,哪只猫会自己洗澡?奇怪的动物。他侧目打量下火阑珊,她更奇怪。拉着他风风火火得往里跑,倒是天真活泼,毫无芥蒂。只是,该死的,怎么又想起她那个不知道横竖的男朋友。有没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了,多想了,做什么又陷入自我暗示?
果真,他们上了火车,屁股还没坐稳,纯白的白麟从桌后面钻出来,晶莹剔透得瞅瞅他们俩。阡陌愈发疑惑,这哪是一只猫?它怎么进来的,火阑珊摊摊手,表示无解,或者她不想说。白麟睥睨的眼神挑战了他的好奇心:“阑珊,它?”
咦?视线飘向不远处,慢慢蹙眉,瞳孔缩小。
噢?火阑珊随他看去,明白了,此刻白麟也警觉得瞪圆眼睛。
“阡陌,折腾这些天,挺累的,你好好休息吧!”火阑珊想要引开他的注意力。
“还好!”阡陌好像陷入回忆,视线没有移开分毫。
而他所关注的人,是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可人,很舒服。她一手拿着票,对着座位,走过来。
喵喵,白麟从阡陌怀里窜下来,在他脚背上蹦达,阡陌感觉到痛,但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继续瞅着那女人。
“32号,这边?”女人来到他们面前,抬头看看,是在一个隔间里。女人向他们微笑后,侧身坐到她的床铺边,恩?她瞧见了白麟,怎么有猫?不过没怎么在意,掏出一本原版英文书看。
“离央走了!”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女人愣住,身体僵硬,慢慢合上书本,抬起头:“你是?”
“我们见过一面的!”阡陌在她对面坐下,白麟噌得扑上他的膝盖,“我是龙阡陌,他的朋友。”
女人点点头,仔细看看他,有点印象:“我们见过,是……那个时候,他怎么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病一直没有再好过!”阡陌阐述着事实,“五年了,好不了,所以他,他过世了。”
啪,书本没搁稳,实打实得摔在地上,女人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怎么会这样?”泪水止不住得滚落,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气氛一下子沉寂,阡陌用胳膊碰碰火阑珊,阑珊不情愿得掏出纸巾给他,阡陌放到女人手上。
“谢谢!”女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去了小镇,他那边的房子说是卖了,以为他搬走了,我想他不会想再见我吧。”
“他,一直没有再交女友,”阡陌淡淡得说,“或许内心深处,他是想见到你的!”
“我应该打听,去见他一面,对不对?”女人迫切得,“那他,他说了什么吗?”
“他不是你心中的王子!”阡陌缓缓,“是这样说的!”
“王子,那是个屁!”女人突然激动,无助得站起,不知所措,“那是……”她抱着头,看似很痛苦:“是我错了!”
“先坐下吧!”阡陌叹了一口气,扶过她的肩膀,安慰她。
喵喵喵,白麟不耐烦得叫,自然被火阑珊敲脑袋,拎住,直接甩卧铺上去。
阡陌扯扯嘴角。
大概沉默了五分钟,女人开口了:“是我追求所谓的梦,忽视了他!”
女人叫莫心,是离央曾经做讲师时的学生,像所有女孩企盼爱情一样,她仰望这个出色的男孩,对,那会离央才25岁,羞涩却又张扬,融合着迷一样的特质。莫心是一个爱幻想的女孩,从十岁开始,她就拒绝穿裤子,这也为难了她的父母,想办法让她夏天纱裙飘飘,冬天暖裙保暖。她沉醉在如诗如画的梦中-------有一天,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慢慢牵起她,告诉她,你是我的爱,那一刻,会是阳光耀眼,光环围绕,宛如……对,她是公主,她只做公主,牵起她手的必须是王子。
她很漂亮,惊鸿一瞥的离央,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他很快得陷入思念,近乎痴狂。他很聪明,在她眼里同样看到了倾慕。正所谓老话---郎有情妾有意,一切向美好的发展。
莫心清楚得记得,那一天正好是她二十岁生日,和姐妹们过了一个豪华的生日聚会,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路灯蒙亮,一道影子缓缓走来,她不晓得为什么那时的她会莫名激动,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原因,她期待那抹影子的出现,宛如走了一个世纪。在同伴的欢呼中,那个身影完全清晰在她的面前。没有送花,也没有庸俗得送书,更没有说是巧遇,他简单得说----你是莫心,我叫离央,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
帅气,干脆,黑暗中的脸通红无比,还好他看不见。
离央很忙,但偶尔他们短暂的相处,总是充满欣喜和期待,五年,整整五年,若近若离的距离让莫心一直像生活在一个故事中,新奇和美妙。直到那年,离央说,我们结婚吧。曾经一度让莫心身心愉悦,紧张,期望。也许对于故事的叙述,忘记了琐碎,她的梦过于理想化,就像她会知道白雪公主清新脱俗,但不记得她也会吃饭上厕所。在两人开始着手准备婚姻事项时,她突然迷惘了。从来没想过,她完美的未婚夫,会因为太累,不顾脏衣脏袜倒头便睡,也会打呼噜。从没见过,她聪明的未婚夫,会像农妇般去市场挑菜,她羞赧,居然还要还价。从没在意过,她多彩的未婚夫,竟然人缘并不好,朋友就一两个,独来独往,在某些方面还尖酸刻薄。
她犹豫了,正在犹豫。
离央病了,病在她犹豫时,所以她更犹豫了,她徘徊,踌躇。
有人说期望的起点过高,稍微有一个回旋的阶梯,便是致命的摔倒。
她的犹豫让她慌乱,所以她离开了。她极轻描淡写的描述,却是让阡陌心里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