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倒也无他事,日子还是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淌过。
眼看乐儿的炭盆里残炭又少了,椒房殿的小膳房的师傅给忘了留下些残炭了,于是我拎起一个篮子准备去膳房拾一些回来。
拾好了残炭,我便谢过膳房的人往回走去,路上的时候却看到了许叔,正想着过去打招呼的时候,突然走来一个年迈的宦官,我只得转身准备离去。
“恭喜你啊,喜宴定在何时呢?”
“多谢,若张兄的提议,我家平君又如何能与刘病已喜结连理呢?”许叔笑道,“定在一月之后,那倒是个良辰吉日。”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一愣,头一下子“嗡”了起来,脚下却不免加快了步伐。
原来,他们终究是要成亲了。
那你来找我让我和你走又是为何,又是作甚?
我咬咬牙,不去想这些。回到椒房殿,乐儿舔舔我的手背,似乎在安慰我,我笑着摸摸她的脊背,却感到无比的苦涩。
“黔君。”身后传来皇后的声音。
“皇后殿下。”我赶紧转身,跪了下来。
“今日的琴练了没有?”皇后问道。
“未曾。”
“那末赶紧去练习练习罢。”皇后说着,并再次嘱咐道,“记得到芳华亭,比较僻静。”
“诺。”我答应着,便起身拿琴走着。
刘弗陵此时正从建章宫走出,刚刚与霍光正讨论边疆的事情,谁料到最后竟然提出了自己的病情和只许皇后侍寝一事,虽然当时并未应允此事,可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古琴的声音。
刘弗陵不禁凝神倾听,原本应该情致高昂的琴音却带着一丝痛苦的怨艾,有些急促的回流。
他走过去,看到芳华亭里坐着一位女子,静静地抚琴,可是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似有什么忧心之事困扰着。
我紧闭双眼,尽量让自己在曲乐里徜徉,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以往的种种笑容,那些画面却还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一曲已毕,我的心思却沉重地有如屋檐上堆积了整个冬天的雪一般。
“原本应是快乐的乐音,怎得你却如此惆怅不堪?”刘弗陵说道。
我听到一个男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想看看来着何人,但一看他的服饰和他脸上的淡淡的微笑,我便立马跪了下来:“奴婢参见陛下!”
“免礼。”刘弗陵说着,便坐了下来:“你可是有何心事?”
我心里一紧,想到刘病已与许平君即将大婚,咬了咬嘴唇:“回陛下,奴婢只是想到家里已经过世的母亲,便徒增忧愁。”
刘弗陵点点头,“原来如此。这里僻静有如幽谷,你在这里练琴倒是极佳,不过你是哪里的宫人?”
“回陛下,我是椒房殿的宫人。”
“椒房殿?”刘弗陵回想了一下,“朕为何从未见过你?”
“奴婢在椒房殿的时日并不多,陛下近来又烦忧国事,未曾去过椒房殿,况且椒房殿宫人众多,即使去了陛下也不会记得我一个小小的宫人。”
“哦。”刘弗陵笑了点点头,“不过话说朕的确许久未去皇后那里了。”
说起皇后,刘弗陵不免又想到了霍光,其实自己内心里并不讨厌皇后,一直将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两人相处倒也融洽,只是霍光的相逼,倒让自己不愿去椒房殿了。
“哎呦陛下!”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我偷偷看过去,便知是袁舍人,身后跟着一群小宦官。
“陛下!老奴找来找去,想陛下许是跑到这里来,果不其然,老奴的腿都快跑断了。”袁舍人一副委屈相。
“袁舍人急急地寻朕究竟何事?”刘弗陵皱眉问道。
“霍大司马又来请命,说不见到陛下就不走!”
“这霍光,不是刚见过么,怎得又来?”刘弗陵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立马站了起来,“走罢。”
“恭送陛下!”我拜礼道,悄悄望着陛下远去的背影,呼了一口气。
我收拾好琴,便拿琴走了出去,一路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竟是刘病已的影子,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掖庭内。
我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准备转身离去。
“你可是来找我?”
我一怔,手却不禁抖了起来,我深呼吸一口气,佯装没事一样很自然地转过身子,“奴婢只是前来找往日的姐妹叙旧,公子怕是想多了。”
“若是这般,倒也还好。”刘病已的脸上有一种深深地无奈。
“嗯,那公子若是无事,奴婢便回去了。”我说着,转身而去。
刘病已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多想叫住她,可是不能,自己不能。
我抱着琴就这样离去了,身后也没有任何以往一样挽留的语句传来,只是沉默,和我鞋履踩在石头上“砰砰”的声音。
俞黔君,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为何你还这么心痛,为何他放下了你却放不下?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可这质问也化成一把利剑刺伤自己的心。
蕙草殿内。
“王医官,我这是怎么了?”周阳美人又一阵恶心,梅香赶紧前来扶住她。
“贺喜美人,美人身怀龙种了!”王医官贺喜道。
“你说什么?”周阳玉儿心里“咯噔”一下。
“美人,你怀有陛下的龙种了!”王医官一脸欣喜。
周阳玉儿阴沉着脸,然后说:“王医官,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对任何人说,否则你一家小命都不保!”
王医官一愣,尔后答道:“是!”
待王医官走后,梅香担忧的问道:“美人,这...”
“给我准备一套侍女的衣服,我要出宫一趟。”
“诺。”
周阳玉儿穿着侍女的衣服,以周阳美人身边的侍女出宫采办的名义离开了皇宫,她走了不多久,便走向一辆马车:“去同德客栈。”
她到了同德客栈,又在一件长期租赁的房间里换成了民女的衣裳,然后出门从小道行走,绕拐了几个巷子,便到了一家看似民居的地方。
周阳玉儿偷偷看着附近,见未有其他人,便快叩三声,慢叩二声。门被打开,她一个侧身就进去了。
“美人是有何事,今日来造访?”说话者从里屋走出,细看竟是广陵王之女刘莹。
“进屋说。”周阳玉儿看着她,走了进去。
到了里屋,周阳玉儿连忙问道:“刘宝呢,他在哪里?”刘莹笑了,然后慢慢地回答道:“你都是当今圣上的人了,怎么还想着我大哥?”
周阳玉儿咬了咬嘴唇:“刘莹,这不还是为了刘宝,为了广陵王么。为何刘宝不见我?”
“大哥回了郡地,你也知道,他们若是在长安呆久了会惹人话柄,所以现在我在这里。”
周阳玉儿低头皱眉思虑着。
刘莹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扶着她坐下:“玉儿你好歹是我大哥喜爱的人,事成了我当然力赞你为嫂,如今有何事快说吧。”
“我怀了陛下的孩子。”周阳玉儿看着刘莹。
“什么?”刘莹大吃一惊,“你不是每次都服药么,况且他的身子愈来愈差,怎么...”
“我也不知,或许是上次药失效了,所以...”
“不管如何,这孩子要不得,否则一旦诞下孩子,所有一切,前功尽弃!”刘莹突然站起来说道。
周阳玉儿看着她,手在小腹上轻抚,有点为他的无辜而难过,但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明白,这孩子我不会要。”
“你明白就好。”刘莹死死地看着她,眼神里一股寒冷的杀气。
未央宫内。
我回到椒房殿,却见皇后笑盈盈地看着我:“黔君,今日练习地如何?”
“还如往日一般。”我答道。
“好,那以后还要继续多加练习。”皇后说着,也并未再多问什么。
我突然觉得皇后让我练琴很是奇怪,想起她让我要去芳华亭练习,可是加起来才不过练习了四五日,便遇到了陛下,而袁舍人的语气,像是知道陛下酷爱去那里,想必皇后殿下也不是不知。若是皇后知晓,为何要让我遇到陛下,究竟是何意?如果是想将我献给陛下,又为何不直接赠与?
我想不通皇后的用意,却感到身后一阵发凉,这**,果真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