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恕卑职无礼了!”江充略略做了一个揖,便示意手下前去捉拿太子。
“慢着!”太子据阴沉着脸,“敢问江都尉,我既身为大汉的太子,又何必行这巫蛊之术?”
“太子殿下,这卑职又从何得知?但你花苑内竟挖出这等木偶,卑职只能秉公执法。”
“好个秉公执法。”卫子夫在殿外就听到江充的言辞,心里冷笑着,“江都尉,这花苑大大小小阿猫阿狗任何闲杂人等都可以进进出出,有何证据表明这是太子埋下的。”
“卑职的确无法证明此由太子殿下埋下,但此物发于北宫,并附带白帛写着陛下的生辰八字以及诅咒的言语,卑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江充答曰。
“那既然如此,就由你去查明此物是何人所埋,可好?现在一切终究还未能下定论,要是有什么好歹,到头来还是你们的过失。”卫子夫直勾勾的盯着他,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江充偷偷和苏文对视了一眼,苏文一个眼神暗示,江充便了然于心:“卑职谨遵皇后之命,那臣等就带这证据先行告退!”
卫子夫并未再吭声,而是待他们众人离去后,却突然瘫坐在地上,惹着随行的侍女们纷纷跪地呼唤。
“母后,您没事吧?这帮贼子,竟欺到我北宫来了!”太子据赶紧扶起卫子夫,忿忿地说到。
“据儿,江充他们来势汹汹,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眼下肯定会立马就禀告陛下,称在北宫搜到巫蛊木偶,你舅舅卫青早已陨殁,母后也已不得宠,到时候传令下来,怕是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卫子夫紧蹙眉头,稍微平缓了气息。
“母后,据儿相信陛下绝不会信任这帮乱臣贼子!”
“陛下如今在甘露宫休养,眼见不着宫内的事情,只能耳听,可又不肯见我和据儿派去的慰藉使,若是只听江充他们的一面之词,恐怕...”卫子夫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说,“这样,据儿你去召见太子太傅石德,我派人若云出宫寻找壶关三老令狐茂,希望此事还有所转机。”
卫子夫这样说着,立马就行动起来,她派若云即刻出宫,而她与太子辞别后,先行回宫。
太子宣石德进殿商议,石德称这定为江充与苏文效仿秦时李斯与赵高冤杀太子扶苏一事。若是陛下并不召见慰藉使,万一不在凡世,逆臣手握重权,后果堪忧,倒不如先越权清君侧,留的自身还在,就算陛下责问,也有个说法,未必没有转机。
于是太子便心生一计。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流火之日。
“传陛下口谕:水衡都尉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寡人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即刻收押少府若卢狱!”
太子令人假扮使者前去捉捕江充,哪料竟被按道侯韩说识破,使者就将将韩说刺杀。於是太子纠结起自己平日里亲信的侍卫,给他们纷发武器,命他们搜查全城涉嫌巫蛊之人,并伺机向文武百官宣报江充仗权谋反。江充怎么也没料到平日里温和谦虚的太子此刻也起了杀心,在准备离府逃亡之际,被太子派来的侍卫一剑刺喉。同时江充安置在上林苑的所有巫蛊人士全被杀死,无一生还。
整个宫里,鲜血浸染了一切,仿佛夕阳的艳色。太子的贴身侍女青玉,趁宫中大乱,持牌出了宫,她在长安城内与人约定好的墙巷内焦急的等待,正被逃出宫的苏文瞧见。
“林侍人,那还是青玉?”
“正是。”
“为何还...”
“宫内太子大乱,原本派遣刺杀的人已被太子处死。”
“那林侍人,你去办了她,绝不能留一个活口!”苏文说完,便立马策马飞驰,向甘露寺奔去。青玉转过头,却看到一把利剑迎面而来。
苏文在甘露宫外滚下马,声嘶力竭的大喊:“陛下,陛下!陛下不好啦!”边喊边跌跌撞撞摇摇摆摆滚进殿内。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武帝呵斥一声。
“陛下呀,不好啦!太子他...他...造反啦!”苏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从实道来!”
“陛下!臣等奉命彻查巫蛊一案,在太子/宫内挖出桐木木偶,本想上书给陛下,哪料太子突然起兵谋反,江充已被太子殿下处死,老奴是侥幸逃了,留了个老命哦!”苏文痛哭流涕,就差没有捶胸顿足。
“太子平日谦逊温厚,既然如此,想必是惧怕这一切,又因为对江充等人忿恨,故有此兵变。待寡人派使者觐见太子,前因后果便可得知。你且下去,先在甘露宫中留下。”武帝思虑片刻便说。
“老奴谢陛下恩典!”苏文跪地退下。
武帝却不知所派使者缪舍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在宫门外看到宫内刀刃相向的情景就吓得个屁滚尿流,赶紧回到甘露宫,在甘露宫内又因受了苏文示意,于是对武帝声称太子殿下果真兵变谋反,差点没把自己给斩了。
武帝在他们的蒙骗之下终于愤怒了,下文书派丞相刘屈氂率兵平反。刘屈氂内心里可是欣喜自然,正想找个机会除了太子,就可以拥立昌邑王为太子。于是带领了大批的兵士与太子抗衡,同时一批队伍来到了皇孙刘进的府中。
刘进家人听说太子涉嫌巫蛊之案,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士兵已经冲进了府内,原本沉浸在得子之喜中的一家人,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一瞬间,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下人婢女,鲜血红了白色的月季花,府中哀嚎一片,到处都能闻到浓重的腥臭味,几日都未能散尽。
“夫人,你从暗道走,带上孩儿!”刘进深知自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命,只想把这机会留给王翁须。
“长孙殿下,妾身怕是无能为力了,还是您带着孩子走吧!”王夫人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身体就极为虚弱,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
“叫我进罢。”刘进抱起王翁须,“夫人,歹人想害我们刘家,连累你了。”
王翁须双目含情,了然一切的对他说:“进,认识你并嫁给你,一直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宁死不苟活,我是刘家人,自然得陪你。”
刘进咬咬牙,然后对身边抱着孩子的侍女绿袖说:“孩子就拜托你了,你走了不会有人追查到你,请照顾好刘家的后嗣!”
“殿下,夫人!”绿袖泪水泱泱,却也知道此刻多说也无义,于是跪地叩首,“殿下与夫人对鄙人的关照,绿袖不胜感激!绿袖定会好生照顾,也不枉费殿下和夫人的恩情!”
绿袖说罢便叩首三下,带着孩子从暗道出去,正此刻兵士冲了进来,刘进与王翁须看着气势汹汹的兵士,举起长剑,便自刎而去。
临终时,便相视一笑,有来世,再相见。
而婴儿此刻突然发出响亮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晓自己的父母自刎离世,他的哭声似乎在控诉这歹毒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