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莫二八年龄的侍女小跑着,进来一处华丽的厢房。
“夫人。”她向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描眉的二夫人说道。
“采莲,今日那老妖婆又做了什么呀?”二夫人懒懒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不屑。不细瞧二夫人,倒真是容颜绝顶,妖艳绝伦,仔细瞧来,却发现眼尾还是有细细的纹路的,香粉也无法完全遮盖。
“还如往常一般,只是看看书,听听小曲,”那位妙龄侍女采莲应道,“只是今日在廊桥那里,有一位面生的婢女不知向她禀报什么。”
“面生的婢女?”二夫人不以为然的说,“莫不是在惩戒哪个相貌出众的婢女罢?”
二夫人这么说,自己却轻笑了起来。
“若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什么?”二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立马转过脸,厉声问道。
“那婢女生的小巧玲珑,肌肤白净有如羊奶,面容秀静纯然,眼神明亮有如天星...”采莲回忆起他的容貌来,便不自觉讲了开来。
“够了!”二夫人皱起眉训斥道。
“啊,奴婢多嘴,夫人恕罪!”采莲吓一跳,便求饶。
“我问你之后如何?”二夫人沉住气,细问到。
“后来大夫人就带她回去了。”采莲赶紧说道。
带一个妙色的姑娘走?二夫人心里开始揣测起来,莫不是她又想弄个姑娘,送到将府的帷帐里去?若是这般,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了。
二夫人眼色愈发凶狠起来。
大夫人的厢房处在较为显眼的位置,从外面看来那枣红的一尘不染的柱子,那整齐有序的陈设就能看出她是一个严谨有序的人。她的贴身婢女将她搀扶到案几前,然后站在一边,而其他下人们整齐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些都是很快完成的。
“你是如何进入将军府的?”大夫人坐在案几前,郑重其事的问我。
我跪在阶下,小心翼翼地回到道:“原本我在府前喊冤,正巧碰到刘病已公子,被他带了进来。”
“是他啊。”大夫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病已那孩子向来比较热心,若是他带你进来的,倒也说得通。只是你为何穿着婢女的衣裳,又为何会找到我呢?”
“因为之前大雨倾盆,小女被淋湿,蒙受他的好意与将军府的恩惠,得以沐浴更衣。岂料更衣后出门就不见他了。”我如实回答。
大夫人点点头:“病已约莫是去找将军了吧,那待他回来再告知于他。”
“求夫人救我母亲!”我向夫人再次拜礼。
“我抱恙在身,府中各繁琐之事全然由二夫人打理,我又如何帮得了你?”大夫人慢慢说道。
但我听出她的声音里并无完全拒绝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素问将军府大夫人蕙质兰心温柔慈爱,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大夫人虽因抱恙暂时将府上的权力转交给二夫人,但毕竟乃将军的正房妻室,不是其他姬妾可以相提并论的。而正因为夫人的宅心仁厚,小女认为夫人定不会令无辜之人蒙冤受屈。”
大夫人轻轻笑了一下,想不到面前这个容貌秀丽的小姑娘虽羸弱娇小一副见不得生人的怯怯的样子,谁料性格竟如此倔强刚毅,不禁孤身一人跑到将军府替母伸冤,连说辞都一套一套的。
“你名唤什么?”
“小女名叫俞黔君。”
“黔君,倒是个好名字。那你说,为何你母亲是冤枉的?”她问道。
我心里一喜,既然夫人这么问,那就是愿意帮我了,于是向大夫人陈词道“夫人,我母亲俞娘一向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做些针线活,绣品来养活家里,又怎会做下这等事,加害李姬夫人?”
“二夫人查出是彭夫人指使莫氏(莫大娘)去找你母亲做香囊,授意她在香囊里放入甲子桃和麝香,这么说来,倒也无错呀。”她想想便说道。
“夫人...”
“才几日不见,姐姐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了呀。”
一个声音将我打断,我往回一看,竟是一个穿着比大夫人还雍容华贵但却更加妖艳的女子,这穿着,明显有些僭越了大夫人。
“妹妹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平日里可是一部都踏不来的。”大夫人却似乎对她的到来并未感到惊奇,慢慢说道。
“平日里姐姐抱恙,我怕打搅了你安心养病。今日经过姐姐的院坻,当然得来关心关心了。”二夫人嘴里上这么说着,可是语气和神态却不是这么表现的。
二夫人这么说着,眼睛瞧着地上的姑娘,于是蹲下来。
突然一只纤长的手将我的下巴托起,我细看,眼前的女子装扮的真是妖艳无比,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像极了那艳丽的月季,身上的香粉味道竟让我有些晕眩。
她笑道:“这又是如何来的小婢女,生的真是粉嫩乖巧。”然后她站起来慢慢地踱着步子,“相比李姬那个媚种,真是更胜一筹,姐姐的眼光一直不错嘛!”
“你这是何意?”大夫人冷冷地说到。
“究竟是哪种意思难道姐姐不明白?”二夫人冷笑一声。
大夫人并未对她做出正面回答,只是浅饮了一口茶:“妹妹向来高深莫测,我孤陋寡闻,又如何得知你的意思。”
“哼。”王夫人笑笑,然后走过来对我说:“姑娘,若不是以后我们也得以姐妹相称?”
“黔君,你先起来吧。”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我应了一声便起来。看来这位二夫人王氏对我的到来充满敌意,似乎以为大夫人想将我进献给将军,而之前李姬,听她的意思,倒像是大夫人做的媒。
“她是我远亲家的女儿,家里出了点事故,就过来服侍我的。”大夫人淡淡的说道。
岂料二夫人说:“原来是亲戚呀,那就更好办事了。”
大夫人并未理会她这种冷言冷语,而是问:“妹妹,关于李姬中毒的事情,查的怎样了?”
“这是不是早结了么。”二夫人满不在乎地讲到,“姐姐你抱恙在身,这府上的事情你就勿要多问了,否则病情严重,将军得责怪我让您劳累了。”
“是嘛?为何我听外面闲言碎语,说张将军家私设公堂,草芥人命?”大夫人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
“将军府向来是可以有贱民的生杀权的,这姐姐不是不知吧?”
“就算这般,那草芥人命又是何意?”
“那些个乡野贱货,自己家人犯事收押,却诬陷到将军府,可真是歹毒心肠,人当唾之。”二夫人一副鄙夷的模样,我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但只能默不作声。
“哼。”大夫人轻哼一声,“我乏了,妹妹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我就先休息了。”
“那姐姐好生休息,我就先回去了。”二夫人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真是气死我了。”二夫人刚走出门,就说道,“居然敢质问我?现在府上的事情可是我管!再说了一个李姬不够,还想弄个亲戚?”
“她这是病急乱投医!”采莲连忙应和道。
“他以为这样将军就高兴,就可以稳固自己大夫人的位置?早晚有一天,这个位子是我的。”二夫人冷笑一声,快步离去。
身后存留着一股香粉的气味,令蝶儿嗅着都几近晕眩,而大雨过后的那片蔷薇花林,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被泥土掩盖住了姿容与芬芳,只留下极少数的花儿留在枝头上,盛开的正艳,紧紧的抓住这原本不属于她的时光——在他还未凋零衰败之前。
我从此认识到,有的时候,姐妹亦可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