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铁索三刀
拖带尸体告上公堂的是死者的妹妹玉珠，作为碧水阁花娘中的后起之秀，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妍丽。玉珠哭得很凄惨，简直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其实在大北朝，像名柳镇这样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开堂办案的，假如真有什么冤情，也合该是去县衙去找知县。莹竹看向镇保，镇保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看见哭得死去活来的玉珠，又瞬间挺起胸膛。
“唔名柳镇一向民风淳朴，如今出现这种谋财劫色还要图命的悍贼，我作为父…作为一方官员，自当不能坐视不管！”一番话本该是豪气干云，却在莹竹的直视下略显得干巴巴。
名柳镇的镇保是外聘官职，本就没有官衔和官阶，只有当地无知百姓才会尊称一声官老爷。这些东西哄哄平民百姓还行，在这位竹公子面前可就拿不住戏了。
莹竹刚要开口，镇保鬼鬼祟祟地朝她打了个手势。
门外。
“竹公子，这个案子你看…”
“找县令。本就不是你辖内之事。”
“此言差矣，这件事儿，还真就得咱来管。”
“喔？”
“如此这般…”
自从和柳君竹失散之后，莹竹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苦。霍尘夕是纨绔子弟中的标杆，把人领回家和霍老爷交代了一声之后就不常见踪影。莹竹的身份霍老爷是知道的，起初不同意收留，后来莹竹突发时疾病倒在霍家。霍老爷仁心仁术，治好了莹竹之后就不再谈送走她的事情。莹竹本就无处可去，当下自然不再坚持离开。
不知道算不算命好，莹竹跟着霍老爷当小药童的那一年里，霍老爷接治了一位来路不明的男人。那个男人在霍家的医馆里住了半个月之后，莹竹发现这个只有名没有姓的男人很是不简单。
三刀武功高强，三刀不爱美人爱好酒，三刀来自京城。
莹竹不止一次在心里分析过当年柳君竹被凤清澜带走之后的去向，几次下来矛头都直指京城。凤清澜的身份必定不简单，若柳君竹没死…当然，莹竹绝对相信柳君竹还好好活着。那京城就成了莹竹必去之地。
但是莹竹没有能力。她是个女孩子，在北朝，未出阁的闺秀不能抛头露面，嫁作人妇之后就更不可能。思来想去，莹竹觉得这个三刀可能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在掏空了腰包送了四五坛梅水酿之后，三刀不知道是因着些许醉意，还是因为觉得莹竹这个小丫头片子实在没什么威胁性，终于开了金口。
三刀的名字来自于他的武功。要取人性命，不出三刀。在只言片语中，莹竹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看似落魄的三刀必定有一个十分辉煌的过往。三刀出身京城铁索门，是捕快。而且三刀告诉莹竹，铁索门里还有为数不多的女捕快。虽然只是一语带过，却给莹竹打开了一道希望的大门。
女捕快…听起来不错。
铁索门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按三刀的话来讲，铁索门的捕快武技高强是最基本的要求，且要有野兽一样的直觉和幽魂一样的探知能力。
“我行吗？”莹竹的目光在夜色里发出比月辉还要闪烁的光芒。
三刀怔愣了一下，片刻叹息摇头。
“若说练武，年纪已经大了。”
“我能吃苦。”莹竹不愿放弃。
三刀没言语。
但是之后，三刀练武的时候不再忌讳莹竹在一旁观视。再后来，会在莹竹求教时指点一二，再再后来…就是手把手的教授，若碰见莹竹不对的地方，还会不满地大声训斥。
三刀这辈子都被当过师父，头一次当师父，完全是放牧式教学，基本要义只有一个字——苦。
之后的三年里，莹竹跌破过头、摔断过腿、握鞭的莹莹细手上长了一层薄薄的茧。
三刀的刀法出神入化，却不知为何坚持让莹竹以软鞭为武器。现在莹竹缠在腰间的软鞭是三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倒腾来的，细长、坚韧、通体呈黑朴实无华。莹竹却很喜欢。
在霍家以及整个名柳镇，知晓莹竹身份的人有五个。霍尘夕和碧莲天自然是知道的，此外还有霍老爷，莹竹的贴身侍婢喜乐，以及三刀离开时塞给莹竹的小六。
“师父没啥能给你的，这小子就权当你的拜师礼吧。我明儿就走了。”
莹竹好奇地观察小六，小六面无表情地任由她来回瞄。
对小六的一切，莹竹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三刀给的人，莹竹很安心。小六话不多，断断续续地交谈中，她得知以前三刀在铁索门办案时收留了小六，三刀离开铁索门的时候小六义无反顾地跟了出来。
至于三刀到底为什么忽然离开铁索门，莹竹不知道，似乎小六也不知情。
如今莹竹的武功，说高不高，连小六都打不过。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保护自己却也是绰绰有余。莹竹一直以为自己练武很刻苦，但是见过小六只后就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三刀虽然已经脱离铁索门，但是大部分的办事准则却还依旧秉承铁索门的规矩。铁索门的人只有名没有姓，柳莹竹就成了竹公子。三刀乌黑黑的铁索门捕快令镇住了镇保，莹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名柳镇当地名正言顺的捕快。
嗯…名柳镇没有衙门，自然也就没有捕快。但是当地人都这么叫，而在这群乌合之众里，莹竹迅速成了头首，走进走出的都能听见人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竹公子。
镇保看似憨厚却有一张十分利索的嘴皮子。知道莹竹不喜欢啰嗦，三言两语就将里面的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假如这个案子破了，镇保就会带着莹竹去县里，推举她在县里做捕快。镇保有这个权利么？当然没有。但是出人命的案子别说在名柳镇，即便是在开源县也能称得上是大案要案。即便破了案子，这个功绩镇保决计不敢自领，多半也是要推给县令的。县令平白无故得了功绩，镇保能得到的东西也肯定少不了。
竹公子这一号人物迟早不是池中物，镇保虽然在一方小镇待得久了，但是看人的眼光倒是狠准。若能凭着这由头哄着他办妥了这个案子，那简直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嘛！
镇保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莹竹这边也转起了心思。开源县城的位置在昌平州府和京城之间，位置不尴不尬，属于两不管地带。在那里当官，平时没什么油水不说，还经常要受两边大城府官员的排挤刁难。镇保这时候送上功绩，不可谓办事不聪明机灵。自己若真能去到县城，那离京城是否又近了一步？
莹竹曾经试着拜托三刀将自己举荐进京，但是三刀的答复很明确。若想进铁索门，就一定要靠自己的真凭实力。靠举荐？不行。那样是丢他铁索三刀的脸。
眼眸微垂，莹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光影。镇保搓着手等莹竹答复，瞥见莹竹侧脸，忽而觉得这个驰名名柳的神捕竹的容貌比起那玉珠琉璃也是不遑多让阿。啧啧，一个男人，武功高强不说还生的这般俊俏。这让他们这种粗男人糙老爷们儿都情何以堪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