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兰心翩翩
柳君竹已经是十九岁，虽尚未及冠，但在北朝的男子中，也早就到了娶妻成亲的年龄。像与他同龄的王浩便已是为人夫父了。
上次柳荷娇周岁宴上见过柳君竹之后，王兰回去便念念不忘。柳君竹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王兰十六岁花龄，每每想及都觉得脸红心跳。有一日终忍耐不住，跑去跟王家大夫人说了。
王兰虽不是王大夫人亲生，但王兰的母亲去得早，从小就在王大夫人房中长大。母女二人舐犊情深，跟亲生的也没多大区别了。王大夫人一听王兰心思，似笑非笑道：“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兰儿定了主意，娘是拉不住了？”
王兰小脸一红，跺跺脚。娇声道：“娘惯会取笑女儿。那…”
王大夫人一见王兰姿态，哪儿还不明白的。那柳君竹自己也见过，也是颇为满意的。只不过之前两府之间闹过不欢，夫君现下又正生着柳府老爷的气。若夫君知道了兰儿的心思，怕不知道会有何样反应。
“这事儿阿，终究还是要你爹点头了才算。不过之前与柳府有过不愉之事你也是知道的。且咱尚不知人家是否有过婚约之事，愿意不愿意与我们王家定下亲事。你是姑娘家，这种事情更是急不得。你可省得娘说的话？”
王兰儿生性聪慧，王大夫人一说，就懂了，乖乖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娘您可以私底下问问姑母。”
“这个娘心中有数。”
于是过了几日，柳王氏便受邀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玉林楼。王大夫人之所以不直接把人叫回府里，是因为近日来府中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朝廷官员。王夫人深知王翰必不甘心接连被扁之事，此番定是联络朝中旧部商议。她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事情插不上手，眼下只想把女儿的婚事谈妥。
柳王氏抵达约定的厢房，见王大夫人已经到了，连忙过去行礼。
“哎哟，妹妹来晚了。嫂子久等。”
“哪儿的话。我也是刚到不久。”
柳王氏笑吟吟地解了纱披落座。北朝女子重名节，若是已婚妇人，出门行走时必要身披斗篷盖住颜面。时逢初秋，这天儿还是火热得紧。女子们的斗篷便大多用丝纱等轻薄布料缝制。
二人谈起家常事儿，柳王氏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心知王大夫人巴巴儿地把自己约出来不可能是为了与自己闲话家常，但此刻也不点透。
王大夫人轻缀一口茶，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都道花无百日红，眼见就入秋了。府里园子里的花儿也不多了。”
“可不是呢，再过些日子，怕是要光了。幸好还有秋菊可赏。妹子还记得嫂嫂园子里种了几株西域进贡的金丝银缕菊，那花儿不易见，是先皇特地赏的呢。啧啧。妹子见过一次，就再难忘。北朝本地就没有那种金贵的花种。”
“物以稀为贵，西域的东西咱平时见不着，冷不丁一瞅就觉得金贵。人也一样，像上回小荷娇周岁宴上，柳家大公子着实好风姿。”
柳王氏听着王大夫人忽然提起柳君竹，心头顿时不快起来，面上却不漏痕迹。笑着道：“是呀，这孩子越长越像他爹。跟他爹年轻的时候，真真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大夫人又端起茶杯，却不饮，眼神瞟向远处似神游起来。柳子贺年轻时的风姿，她也是见过的，并且曾经那般熟稔过…
“柳家大公子今年也近双十了吧？替姑娘求亲的媒婆怕是要踏破柳府的门槛了。”
“唉，嫂嫂可不知。那孩子性子古怪得紧，什么样儿的姑娘送到前面看都不看一眼，到现在连一门儿正经的亲事都没定下来。害我这做娘的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妹子我对柳家嫡子不上心。”
说起柳君竹的婚事，柳王氏便一肚子苦水。她虽不喜欢柳君竹，但对他定亲一事确实十分尽心。因为柳君竹当年说过，成婚之后便要分出柳家去。柳王氏一直对这件事儿耿耿于怀，心想分出柳家去也好，届时分多少家产还不是要从自己手上过一遍。能拿的走的算他本事！
于是但凡是主动上门的亲事，柳王氏是一件不落地知会到竹潇居去。可人家那边压根儿没有过回信儿！再之后，柳王氏便亲自带着说亲的媒婆寻过去，人家柳君竹在外人面前，对自己这个娘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但说起亲事，便只会用即将要到来的御画师考来做借口推脱。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先皇驾崩，遇见国丧。柳君竹今年都十九了，却还是没定下亲事。连一向不管府中事物的老爷都忍不住对她念叨起来。柳王氏心里是又气又委屈。
王大夫人听着淡淡一笑。看来那柳家大少爷不但样貌与柳老爷年轻时相似，性子也是一样的倔强。当年自己相中了柳子贺，媒婆子登门之后带回来的便是和这差不多的话。没想到后来…
“男子心怀国家，以仕为重也是有的。王柳两家是姻亲，王家也是你的母家。你有没有，想要亲上加亲的想法儿？”
柳王氏愣了一下，忙道：“嫂嫂可是有着意的人选？”
“兰儿对柳大少爷一见倾心。”
柳王氏沉吟了许久，觉得这事儿若是王大夫人出面肯定更有把握，且对象是兰儿，那是自家亲侄女儿，柳王氏也愿意得很。只是…
“怕哥哥那里不好说。哥哥因着上回的事儿，怕是恼了我家老爷呢。”
王大夫人茶杯落定，淡淡道：“且不用担心，这事儿由我做主。”
柳君竹牵了马要去城外谷中写生，笔杆儿自己拉了一头骡子过来。二人刚到柳府门口，见莹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平安平乐在后面急忙追赶，口中喊道：“大小姐，您慢着点，险些摔了。哎哟。”
柳君竹忙扶好莹竹，见她小脸儿跑得通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清亮的大眼睛此时满含不悦，小嘴嘟嘟着。
“怎的跑起来了，磕着碰着该怎么办。”
“少爷你偏心，出门带着笔杆儿不带我。”
柳君竹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笔杆儿，无奈道：“你现在不是画童了，身份是柳家的大小姐。怎么好随便出府的？再者，此番去写生，是要在外留宿的。带着你怎么行？”
莹竹一听要在府外留宿，更不干了。紧紧拽住柳君竹的袖子，嘟囔道：“哎呀，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一起去。你是我哥哥，你带着我，别人也不敢说道什么不是？”
柳君竹本来还有哄劝，眼神触及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雪白玉手，到嘴边儿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这…”
莹竹连忙给杵在一旁的笔杆儿使眼色，笔杆儿嘿嘿一笑，道：“少爷，您要是不带着小姐出去，小姐在家怕是要疯。”
柳君竹沉吟片刻，道：“罢了罢了，怕了你这妮子。那我带你出去，但在府外留宿是不成了，到了下午我们就回来。”
莹竹一听，顿时欢呼。反正能跟着出去才是紧要事儿，到了晚上，她自然有办法缠着柳君竹在外留宿。
自从进了柳府，她就没怎么再出去过。憋了这么些年，她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