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辗转难眠,心头像是被一根细线牵引着,又是紊乱,又是隐隐作痛。
对于寻儿的感情,已由昨夜的不可置信在心头积压成了一腔怒火与怨恨,我终究是个七情六欲很深的人,放不开对邢风的爱,同样的,也放不开对几近姐妹的寻儿隐约可见的恨意。
那一段时间可谓过得压抑,府里的气氛也很压抑,觅儿知道寻儿被连夜赶出府中之后,不再问起我寻儿的事,想必也是心灰意冷的。
而府里的其他下人对于事情始末也是不明不白,只知道夫人最宠爱的丫环,跟着夫人二十年的丫环被不留情面地赶出府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而我作为当家主母本该对这些谣言加以制止或是加以解释,可是由于心里失望之极,也懒得去管束那些人,本来嘴就长在别人身上,想管也是不容易,我还不如落个清闲。
日子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我连着好些天没有出门。
这日上午,我正在房里整理衣物,让觅儿将那些冬天的厚重棉衣都收起来,门口响起小允那张扬的嗓音。
“苡柔,你个没良心的,这几天是跟我摆起大小姐架子了呀!”
我走到门边对着她嗔道:“小允,就你大嗓门,非要弄得整个和风府都知道你来了呀。”
小允流星大步,两秒后便踏进了我的房间,看到床上堆着的衣裳,也乐呵呵地凑过来,边说边翻衣柜:“我前些天派伙计来‘请’你去我那取些药材,等了好些天也没见你有动静,你丫在我面前摆谱是不是?”
我深表无奈:“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女侠面前摆架子啊,是什么药材啊?”
“避暑降温的药材和食材,别扯开话题,我可告诉你,你非要我亲自送来是不是?”小允伸手在我后背用力捶一下。
“哎哟。”小允的力气可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我道:“向大哥怎么不把你教的斯文点儿,小心人家不要你。”
“我呸你的!觅儿,倒茶去。”小允碎我一口,大摇大摆往椅榻上一躺,娴熟地差使起觅儿。
觅儿乖乖去了,我对着椅榻上一脸轻松享受的小允翻个白眼:“小允你真是的,一来就数落我,都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辩解就是掩盖事实。”小允扭头瞥我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今儿个我来的路上有些诡异啊。”
“什么诡异?”
“你们府上呗,我叫伙计拿了许多食材来,可是那个账房先生也没怎么好奇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一张苦瓜脸对着我,府里下人好像也怪怪的。”小允煞有介事地说着,“莫不是真出事了?”
“不会吧,小允,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打量一下小允,“那你就没看出我心情也很不妙吗?”
“你心情不好,怎么啦?”小允噌得一下坐起身子,认真看着我,“是啊,寻儿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她?今天觅儿见了我也不欢腾。”
我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让你说得觅儿像是粘人的小喜鹊。”
“苡柔,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在我面前也就不用强颜欢笑了。”小允叹气。
我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无精打采答道:“小允,寻儿在我心里就像一场噩梦,如今她离开了,你也别问了,要不还是陪我去街上走走吧。”
……
大街上,天气不是一般的好,万里无云,阳光刺眼得简直让人晕眩。
我和小允在路上走走看看,汗水持续不断冒上额头,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还是早早去了鸿舒楼,坐在二楼的窗边,偶尔吹来几缕清风,依旧驱散不走空气中的沉闷。
“苡柔,你喝些凉茶,不要光顾着发呆,我担心你中暑呢。”小允将桌上的杯子推到我眼前。
我愣愣地看着她,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哗啦一下子,湿的能沁出水来。
“小允,寻儿背叛了我,她是眼线,她撒谎骗我说是回家探亲,其实她一直都在监视我爹。”我紧紧握住小允的手,苦涩地将积压多日的实情告诉她,“我要你告诉我,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伤害我,永远不会背弃我们的情分。”
小允听到这里,张大嘴看着我,很快反应过来安慰我:“苡柔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我想,友情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种感情。
亲情,那是世上最伟大的情感,无私,有着令人震撼的力量;而爱情呢,体验到了如至天堂,体验不到的也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得不到,得不到的爱情,那是世上最折磨人心的。
友情,介于两者之间,没爱情伤人,也没亲情那么有纽带连结,讲不好哪天就断了,可是朋友让我们说出不敢在至亲面前说出的话,时时常常鼓励着我们继续在生活的道路上前进,它不会像爱情一样带着刺将人伤得体无完肤,能给我们光明,却不那么灼热得可以将人烧伤。
……
又是一个早晨,我掀开床帘,明艳的阳光像有生命一般跳进来,时辰该还早,床边空荡荡的,邢风已经离开房间,但床板上还有他躺过剩余的体温。
我换好衣服后将床帘勾起,正要跨过门槛,回身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被窝,停顿一秒还是走了回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叠被子,第一次叠被子是在锦官城外的农庄,大娘手把手地将我教会了,我想起这些不免佩服老天的未卜先知,因为这些事儿往常都是寻儿做的,觅儿这丫头爱睡懒觉,我也由着她,如今寻儿离开,连晨起都觉得不习惯呢。
我将被子铺平,将枕头安在床头正中央,上头还落着淡淡的香味儿,是邢风的味道。
走到饭厅的时候,果然就看到邢风正在用早膳,他看到我有些惊讶:“今天起那么早?”
我点点头,自寻儿一事发生,我晚上总容易从梦里惊醒,因此第二日免不了睡到日上三竿,倒是和以前中毒时的生活作息差不多,一想到金色年华,心里有些毛躁,懒懒地吩咐下人给我盛粥。
我问:“最近早出晚归的,赈灾一事国主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事儿。”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外面明艳的天色,“近日外面温度很高,你没事就少出门,免得中暑。”
我咬着馒头说:“嗯。”
见他吃完了饭要走,我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我送你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