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副德性？对于我们这些女人来说，难道最大的资本就剩下身体了吗？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们？
方子寒痛苦不堪。
在北京的这些日子，张明亮一次也没有和我联系。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敢奢望张明亮的爱情，自己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还会有哪个男人会对自己好吗？他们看中的只不过是我的身体。
不错，曾经是有那么一段真感情，可是我没有去珍惜。不能怨恨张明亮，是自己先对不起他，如果不是自己的感情用事，也许我们会走到一起。
但那样又能怎么样呢？
我会安分地呆在那个小城市吗？
和北京比，那简直算不了什么城市。也许到北京来是正确的，尽管我付出了太多。
方子寒嘲笑着自己。
方子寒拨通了公司的电话，是李雅，声音娇滴滴的，这声音听起来多像当年的自己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是李雅吧？我是方子寒。
她听见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故作喜悦的问候。方子寒不说话，一直等李雅说完，才问张明亮在吗？
方子寒听见李雅在大声喊：张明亮，电话，方姐的电话。
一个声音从话筒传来：你现在怎么样？
方子寒听出张明亮的声音有些急切，心里泛起一点温暖。
我很好。
方子含尽量把这三个字说得很轻松，张明亮不会看到她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已经滚下了两行热泪。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可能不回去了，我想留在北京。
哦……
我想好了，把公司交给你，你和李雅一定要把公司做好，不然我们先前的投资就白费了。我在北京有利于我的写作，有空的时候，我会努力帮你们开拓北京的市场。
好……
张明亮只说了这一个字，再也没说别的什么。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他太了解方子寒了，从上大学起就和她接触，这么多年了，她做出的这一切他都能理解。
方子寒挂了电话，她怕自己的哭声会让张明亮听到。
2
《我把身体献给你》出版了。
在强国家的策划下，有关这本书和方子寒的宣传从北京铺天盖地向全国渗透。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仿佛在一夜之间，方子寒就成为了红透中国大地的美女作家了。
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我把身体献给你》到处传扬。
文学界引起轩然大波，各种赞扬的、批评的声音滚滚而来。
这都是强国家的策划，按照他的理论，要想捧红一个作家、捧出一部作品，只有赞扬的声音还远远不够，必须有不同的批评，批评越猛烈越好。
名角都是骂出来的。这是千古遗训。
强国家甚至希望在方子寒身上能制造出点绯闻，那样出名就更方便了。可是方子寒不同意，她还没有堕落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一个美女作家就这样被捧出来了，在各大媒体的地毯式轰炸下，方子寒这个名字现在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
今后无论她写出什么样的垃圾文字，都能够被各种媒体争相发表了。这就是出名的好处，能做到这一点，方子寒已经很满足了。
对于强国家，她已经由厌恶转变成了接受。
方子寒明白，对于这样的男人，她是不能存在什么幻想的。这样的男人见到更漂亮的女人，又会像狗一样到处乱嗅，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和她们上床。
所以，方子寒除了满足他的暂时留存在她这里的欲望以外，在他身上，几乎不能寄托任何的希望。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钱，那些稿费。
从猛烈的宣传阵势看来，《我把身体献给你》的销量不会低。至于具体的印数，她更难以察觉。但印数会超过她和强国家所说的数量，这是肯定的。
方子寒婉转地询问强国家，自己的稿费什么时候能够拿到。强国家支支吾吾避而不答，一会儿说销量还不能确定，一会儿又说印刷费用高，出版宣传成本大，资金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到位。强国家要方子寒别着急，再等等。
关于方子寒的工作，强国家告诉方子寒自己一直在努力，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是一家不很出名的杂志社，那里正打算外聘一名文字编辑，如果顺利的话，近日内就可以上班。说这些话的时候，强国家还躺在方子寒的床上。
大概谁也没有料到，一个月以后，正当《我把身体献给你》热销中国大地的时候，在北京又刮起了一股猛烈批评方子寒的狂风。
这些批评不是强国家的策划，而是由北京的几个著名的老评论家组织的，都是对方子寒和她的作品的抨击。他们说这部小说是中国文坛的耻辱，简直不是什么文学作品，是一部黄色垃圾。
他们呼吁全国出版发行部门都来抵制这部书的传播，以免这部作品毒害热爱文学的青少年。
这个呼吁一出来，全国文艺界一片哗然。
于是，各种各样的批评有如雨后春笋般一样冒了出来，大有要把《我把身体献给你》打成禁书、把方子寒封杀在萌芽状态之势。
方子寒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开始着急了，害怕了。
但强国家却稳坐钓鱼台，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方子寒找他商量对策，他一脸的不屑。
他对方子寒说不要害怕嘛，这个正是我所期待的一个最佳结果。这些文坛星级人物能够出来骂咱们，那是给咱们捧场呢！花钱都请不来他们！这下好了，我们这部作品又能增加销量了。
方子寒担忧地说，要是作品被查禁了怎么办？
强国家笑，说那太好不过了，你知道什么样的作品才被查禁吗？《红楼梦》、《金瓶梅》啊，这些都是什么作品？精品啊。再说了，《少女之心》被查禁了吧，那反而增加了它的神秘性，流传反而更广了！你不会没看过《少女之心》吧？
方子寒摇摇头，说听说过，没看过！
强国家说回头给你找一本看看，看看这些被禁止的书为什么卖得比不禁止的书更火。
尽管强国家说得头头是道，方子寒还是担心自己会面临被封杀的命运。方子寒明白强国家要的是钱，而她方子寒要的是名。强国家绝对不会为了顾全她的名而放弃继续炒作的。看来，必须采取措施保全自己的名声了。
让方子寒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本来既可以得到名又可以得到钱的事情，现在她只能选择一个了？
3
方子寒搜集到所有抨击《我把身体献给你》的文章，仔细阅读后发现，这些文章中批评最猛烈的那部分几乎都出自著名评论家北京某高校的教授济天下之手。
方子寒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大人物打过交道，但她知道要想挽救自己的命运，必须学会怎么和他们交往。
北京很大又很小，想在北京打听出一个普通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但如果是个名人，那就不难了。
像济天下这样的大人物，文艺圈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子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出了他的电话和住址。
她打算去拜访一下这位文坛大腕。
拜访之前方子寒先给大腕打了个电话。
大腕问她是谁？为什么要拜访他？
方子寒想了半天，考虑要不要告诉大腕自己就是那个他不遗余力抨击的人，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要说真话。
我就是方子寒，想找你澄清一些事情。
方子寒尽量说得诚恳。
出乎方子寒意料的是，大腕并没有拒绝她，恰恰相反，他的口气相当温和。他说，欢迎欢迎啊，什么时候来啊？
方子寒有点喜出望外：那就看济老什么时候有空了？
我嘛，是挺忙的，平时老是有些文学小青年来拜访我，搞得我几乎写不出什么东西了。至于你嘛，情况比较特殊，我可以随时接待喽，哈哈哈……凭直觉方子寒感觉济天下是个小老头，年纪不会低于六七十岁。这样的一个老人，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个刚出道的小丫头过不去？
看来这个问题还需要大腕自己来回答。
方子寒和大腕约好今天下午见面，大腕满口答应，并且叮嘱方子寒晚点来，他下午还有个客人，来早了就撞车了。大腕呵呵笑着，笑容里透着亲切。
为了能给大腕留下一个好印象，方子寒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打扮自己。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把那支刚买的美宝莲放进随身携带的坤包。
北京风沙大，口红需要随时用。
大腕住在北京最著名的一所大学里面，初到此地的方子寒费了老大功夫才找到大腕的四合院。
院子不是很大，栽满了竹子，竹林里还挂着几个鸟笼，里面有几只蹦来蹦去的金丝雀。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方子寒知道在北京只有那些大人物才可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她摁了门铃，一个年轻俊俏的女人给她开了门，问她：是方小姐吧？济先生在书房等你呢。
方子寒猜不透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大腕的女儿？还是女佣？不管她是谁，方子寒都必须装做一副诚恳的样子来。
大腕的房子很宽敞，客厅里摆满了鲜花和书籍。
方子寒跟着俊俏女人来到大腕的书房，一个红光满面一头白发的小老头从一张巨大的书桌上抬起头，方子寒赶紧叫了声：济老好。
大腕呵呵笑，说你就是方子寒小姐啊，很漂亮嘛，来，坐，坐。他指了指书桌旁边的一个沙发。
方子寒在沙发上坐下来，她显然被大腕的气魄镇住了，有些拘谨。
大腕对俊俏女人说，小杨你去给小方倒杯水。
被唤作小杨的女人有些不情愿地给方子寒倒了杯水，方子寒感觉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由此她判断这个女人与大腕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可能是大腕名义上的女佣、实质上的情人。
女人对女人的判断是非常敏感的，这种敏感虽然建立在感性基础之上，但往往又是非常准确的。
看着女人脸上流露出来的不屑，方子寒在心里哼了一声：你不就是一个女佣嘛！
两个女人较劲，当然逃不脱大腕的火眼金睛，他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小杨啊，你去忙你的吧，我和小方讨论点事。
小杨出去了。
大腕仍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说这个小杨，心眼忒小，老是给我的女客人使脸色，早知道当初就不留下她了。
大腕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小方啊，你可能不知道，她也是搞文学的，家在成都，小说写得也不错，为了在我这儿学点东西，非得给我当保姆，我没办法。
方子寒矜持地笑笑，不说话，等着大腕切入正题。
但大腕好像并不着急，仍然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知道，她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学习，只不过想让我举荐举荐她罢了。哎，这些年轻人啊，……方子寒努着笑脸听大腕把话说完。
大腕的思路跳跃太快，一下子转到了方子寒身上：小方啊，其实你的小说写得还是不错的，具体呢我也没怎么细看。我从来不读现在年轻人写的那些东西，什么70后，80后的，我最看不惯那几个在文坛蹦蹦NFDA3NFDA3的小青年。你的小说是一家权威的报纸拿来的，说让我看看，写点文字，最好是反面的。
方子寒心说怪不得呢，原来是有媒体在后面搞鬼。方子寒惊讶的是，现在竟然连这样的大腕也会听命于媒体的操纵。
大腕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当然也不是说媒体让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你的小说写得太过了，我虽然是一个很现代的人，但看这样的作品还是不能接受，不然我也不会写批评你的文章。
方子寒说，济老啊，我今天跟你说实话，我先前写的并不是出版的这个样子，现在的这个作品是出版商安排的。其实我走上文学的道路时间不长，对文学的认识有限，根本不会写这样的作品。
大腕来了兴致：我说嘛，肯定有人在操作嘛。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小说中的那些描写都是真的吗？我看写得也蛮有味道的嘛。
这话在方子寒听来有些刺耳，大腕现在的态度与他在报纸上发表的那些文字截然相反，这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方子寒不知道怎么回答大腕的这个问题，只好沉默。
大腕并不罢休，笑呵呵地说，我看你写得很真实嘛，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我看得出来你的经历也很是坎坷的嘛。
大腕的这句话让方子寒心里热乎乎的，她想此时是该提出来自己要求的最佳时刻了。她不失时机地说，济老真是明察秋毫，我想恳请你成全我今后走文学的道路……话没说完，大腕就笑了，他站了起来，坐到方子寒身边，说小方啊，我晓得你的心情，我也很想帮你一把，可是呢，现在我刚刚写完一篇批评你的文章，不好马上再表态，你说是不是啊？
大腕的手落在了方子寒的手背上，很随意地拍了两下。
方子寒轻微打了个冷战，感觉手背上像是爬满了蚂蚁。大腕的手背上有许多显眼的老人斑，她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脸上却不得不装出一脸的阳光灿烂。
大腕见方子寒没有拒绝的意思，很高兴，说我老了，很多女孩子讨厌我靠近她们，和年轻的时候不一样啊，那时候，我在文坛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啊。
方子寒强忍住恶心，陪着笑脸。看来大腕不肯轻易表态，自己必须要耐心等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