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肩负着捞盘缠的艰巨使命去见楚怀王,可是楚怀王仿佛瞧出张仪的心思似的,一脸的不高兴,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小偷”。
张仪说:“大王要用不着我,那我回三晋去了。”
张仪本以为楚怀王会好言安抚,起码会客气客气。可是令张仪大为惊讶的是,楚怀王竟然直接了当地说:
“请便。”
张仪觉得很没面子,但依然不死心:“真的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没有”。
沉默了一会,张仪又说:“我回到三晋去,大王就没有什么事需要托我去办,比如买点土特产之类?”
楚怀王说:“黄金、珠玑、象牙、犀角,这些宝贝都出产在我们楚国,三晋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聪明的读者一定发现了,楚怀王和魏惠王一样,只对珠宝感兴趣。当然,楚怀王比魏惠王先进一层,对另一样东西更感兴趣--美色。往后的事实会证明,楚怀王终究要死在这上面。
鬼精的张仪当然清楚楚怀王的最爱,他就象一个菜贩子,一步一步地讨价还价,也一步一步地把楚怀王往阴沟里带。这就是张仪精明的地方,如果他直接把底牌抖出来,极有可能引起楚怀王的怀疑,进而把事情搞砸。到那时,不仅盘缠捞不到,小命可能都悬。
于是,张仪好象自言自语似地说:“三晋出产的美女可是鼎鼎有名的。”--“美女”与“鼎鼎有名”应该是重音。
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先前还半死不活的楚怀王,吃了枪药一样,立即精神头十足,容光焕发;又象狼爱上羊一样,两眼放光,可人的笑容逐渐爬上他那丰满的脸盘,就象月上柳梢头。
楚怀王一改之前的冷淡,笑容可掬地对张仪说:“什么?你说什么?”
张仪说:“郑国和周国出产的美女,面如白粉,发如黑墨,往街市上一站,不认识的人甚至以为是天仙下凡。”
听到这个话,楚怀王相当失落:“啊,这样啊,我们楚国地处偏僻,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美女。”
于是,当下决定,赠送一批珠宝给张仪。
领导的意思,张仪当然明白,至于他想不想去迎合这样的领导,那就由不得楚怀王了。我想,张仪是不会真去迎合楚怀王的,如果张仪真的这样做,张仪也就成不了后来的张仪了。张仪不过想借此而捞一点盘缠而矣,虽然很有点坑蒙拐骗的味道。
然而,令张仪意想不到的是,还有一单更大的生意在后头等着他。
依楚怀王的性格,他肯定是宠幸美女的。此时,楚国的美女就是郑袖,人称南后,楚怀王的万千宠爱全在她一人身上。而楚怀王另有一个宠臣,叫靳尚。
这三者之间存在着极为微妙的生物链:
楚怀王对郑袖言听计从,郑袖对靳尚言听计从。
也就是说,郑袖和靳尚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他们之间很可能存在这样的默契:郑袖利用靳尚把住后宫,靳尚利用郑袖把住朝廷,互相配合,各得其所。
郑袖和靳尚听到张仪的话以后,大为惊恐,原因很简单,新欢(郑国美女)代旧欢,郑袖就得失宠;新宠(张仪)代旧宠,靳尚的风光日子也得玩完。靳尚想象力丰富地认为,张仪是想借美女牌来捞政治资本,理所当然把他视作假想敌。
郑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靳尚当然也不允许。于是,两相一合计,决定找张仪谈谈。
靳尚出价一千两黄金,要求张仪从此从楚国的地界上彻底消失,不要再出现;郑袖追加五百两,让张仪死心踏地的消失,不要说他张仪不能出现,所谓的郑国美女更不能出现。
这一来二去,张仪从一个穷光蛋摇身一变,坐拥一千五百两黄金及数目不详的一批珠宝,想必嘴都笑歪了。
可是,郑袖和靳尚惊奇地发现,空手套来巨款的张仪,并没有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却是堂而皇之地又出现了。
他们真的不明白,这世道变化得也忒快了,得了好处还不饶人,张仪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张仪明白自己想干什么。
几天之后,张仪前来辞行,楚怀王好烟好茶招待。
张仪说:“就我们两人也太冷清了,不如让南后和靳尚也来,一者可以活跃活跃气氛,二者我也可以认识认识他们。”
楚怀王表示同意。
于是,四个人就各怀鬼胎的起劲地推杯换盏。楚怀王的意思我的明白,他和张仪碰杯,嘴上没说,意思却全在他的眼睛里:辛苦辛苦,拜托拜托,美女美女,还是美女美女。郑袖和靳尚的意思,我也明白,喝完这酒,立马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对于张仪来说,滚肯定是要滚的,这烂地方,我还不想呆呢,但滚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张仪很清楚这样一个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路。在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的前提下,张仪要尽可能的为自己广罗关系网,广结交多铺路,这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聪明的张仪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与郑袖和靳尚结下梁子。
想到这,张仪突然离席,扑嗵一声跪在楚怀王的面前,连连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张仪该死,罪该万死。
正喝在兴头上的楚怀王大为惊讶,问张仪:“你这是做什么,发什么癫?”
张仪说:“我走遍天下,从没见过象南后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我却巴巴地要替大王找美女,这不是成心骗大王么?”
张仪这一席话,有二拨人很受用,一拨是郑袖和靳尚,一拨就是楚怀王。
郑袖笑在脸上,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靳尚笑在心里,没想到这酒还喝出意外惊喜。楚怀王则笑在嘴上。
楚怀王说:“那是,我就知道,天底下没人能比得上我南后。”兴许楚怀王还在郑袖的脸上秀了一下恩爱。
张仪和郑袖、靳尚之间的深厚友谊就这样结下了,在张仪后来的人生中,这一层关系还将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