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虚扫了下眼前的空间,将李轩寻引进来,“这里原本是我的住处,只是后来伺候水姑娘便搬过去了,也很久没来看过,竟成了这样子。”
她用袖帕擦了擦凳上的积尘,眼里闪过几分无奈。
李轩寻微笑道:“梅儿姐,不碍事的,这里稍微打扫下,还是可以的。”
“嗯。”梅儿四处转了下,“我帮你吧,水姑娘练舞去了,反正我也没事做。”
“还是我自己动手吧,怎么好劳烦梅儿姐。”这个梅儿,倒是热心肠。
只听梅儿还要说什么,门外头来了个小丫鬟,探头道:“梅儿姐,水姑娘刚在寻你呢。”
“啊?”梅儿一惊,“好,我这就过去。”
她对李轩寻道:“南清,看来这会儿是没法帮你了,我就先过去了啊。”
李轩寻看着她面含歉意,笑道:“梅儿姐快去忙吧,我这里能行的。”
她话音落下,梅儿唉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去了。
李轩寻看着门口,那刚传话的小丫鬟轻哼一声,一扭脖子就走开了,眼角眉梢具是敌意。
李轩寻见此,眉毛一挑,自己刚来此处,怎的就开罪了这些个人。
她摇摇头,开始动身收拾起来。屋子不大,家具也没几样,除了擦擦灰扫扫尘倒也没什么可做的,李轩寻也不着急,就慢慢悠悠的打扫着,等收拾好一切,天色已暗了下来。晚间梅儿回来时看她时,李轩寻才从他口中弄懂了自己开罪小人的缘由。
“顾兮坊里,能配的上东南西北四个名号的,那可是卿姨看重的人物,也就是顾兮坊内的四执事。东海,就是院子里和你比试的那个。”
“嗯。”
“他可掌管着整个坊内的治安,那些****们都听他的,所有不听话的姑娘,也都是交到他那儿去管教。”说到这里,她缩了缩脑袋,似乎对这个东海有些惧怕。
“姓西的叫西月,是卿姨的贴身侍女,自幼陪着卿姨,算是这顾兮坊的老人了。不过她不久就要离开了,据说是找了户好人家,在北明国呢。”她撑在桌子上,用手腕支着下巴,目光里一片向往,“北明国,据说那儿四季都有雪,一片银白,可美了。”
李轩寻见她沉醉在幻想中,模样娇憨,不禁一笑,问道,“我刚进来时便是那位西月姑娘领进来的,还有一位碧玉姑娘,不过她们好像不是很合得来?”
“碧玉?”听到这个名字,梅儿立马来了精神,“她和西月可是老早就看不顺眼了。西月一走,便由她来顶着西月的位子,所以,她平日里为人也是高傲的很。”
“原来是这样。”李轩寻点了点头。
梅儿又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好心提醒,“碧玉那人心眼小的很,在坊内没少招惹人,不过你见着了还是能避就避,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嗯,梅儿姐姐对她好像很是不屑啊。”李轩寻只随口说道。
梅儿听完,轻嗤了声,“她碧玉虽然在坊内算个人物,但我也好歹是花魁的贴身侍女,哪里总得着怕她呢。”
这算不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李轩寻想道。只是将梅儿比作狗,似乎很是不妥啊。
李轩寻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姓南的又是哪位呢?”
问到这个,梅儿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奇怪,神色飘忽,双眉微微皱着。
李轩寻心里不禁好奇了几分,“怎么了?梅儿姐。”
她犹豫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南音姑娘不过双十年华,却是掌管着顾夕坊的大堂,平日里那些客人的吵吵闹闹什么的,也都是南音姑娘出面解决。”
李轩寻暗道:那不就是协调员么?
又听梅儿道:“南音的性子温和,带人又是极好地,只是可惜。”她看了看李轩寻,“在月前,大厅里有客人闹事,起了争执,还大打出手,南音被误伤了容貌,结果……”
说着,梅儿惋惜的叹了一声,“南音姐的容貌其实也算的上是极好的,哎。”
“那后来呢?”
“女子毁了容,在这声色之地还能做什么?”她见李轩寻依旧一副不解的模样,直言道:“自然是被卿姨送出去了。”
“你以后就好好地在这顾兮坊里做事,相信卿姨对你也是极看重的,不然不会赐你南清这个名字。只是真不晓得,你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子,到底哪点特别来着。”梅儿悠悠的调侃着,努了努嘴,“真是好运的家伙。”
李轩寻笑了笑,不置可否。卿姨所看重的,也只是她的身手而已。
“不过你也别因此太得意,这顾兮坊里,明里暗里的争斗可从没消停过。特别是关于这四执事之位的争夺,更是激烈的很。而你一来便被卿姨安上了继任的南执事的名字,只怕很多人都会心有怨念,你自己可的小心着些。”梅儿收起表情,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而我猜想,卿姨这么做,十有八九也是想考验你。”
李轩寻点点头,“嗯,谢谢梅儿姐姐提醒。”
她知道,要想在这顾兮坊站稳脚跟,就得让别人对自己看重。而她虽然过了和****比试这一关,却并不代表她就被所有人接受。顾兮坊作为整个赤燕帝都第一的青楼之地,发展至今,其中的复杂关系,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到。
第二日刚一上工,就发觉自古烟花之地消息流通果然最是快捷,才一晚时日,她这个新来的小小****,就遭遇了一轮又一轮的眼神审视以及夹枪带棒的‘问好’。不过她觉得,这不过是些没意思的把戏,她倒是懒得理会。再加上,她初来乍到,理应安分一点好,免得给自己惹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的太过本份了,让一些人生出了好欺负的心思。而且,不偏不巧的,这个人还是昨日那位自讨了没趣的。
“这是花脂轩的胭脂?”碧玉挑起一抹脂粉,嗅了下,眉一扬,“我让你买的花脂轩的,你这是给我买的什么东西?”说完,把盒子摔在李轩寻脚边,用丝绢使劲的擦着手,一脸嫌恶,“不知道我从来都只用那儿的吗?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我,要是有什么问题,那我这张脸谁赔?你说,你是不是贪图便宜,就随便在小摊上给我买的?”说完,便要扬起手掌打下。
李轩寻面色未变,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这样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碧玉心中更是恼怒,暗暗咬牙,直接将一掌给拂了过去。
“住手!”
话音落下,碧玉拂起的收已被拦住,东海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一脸凶恶的模样,在他身后,卿容有些愠怒的眸子瞪了碧玉一眼,对东海说道:“在我的顾兮坊里,不要让我再看到这种情况。”说完,她唤过李轩寻,“你跟我来一趟。”
东海点头,再度瞪了碧玉一眼。碧玉一触到他的眼神,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下去,眼里难掩害怕的神色。
“是。”李轩寻放下手里的盘子,跟了出去。
一间装潢雅致的房间里,雕花的红木门被轻轻的掩着,李轩寻一身顾兮坊特定****穿的蓝色短衫,恭恭谨谨的站在房间中心,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暗暗思量,卿容叫自己来,所为何事。
“你是女的吧?”卿容开口道,虽然是问,但她透着精明洞悉的眼神落在李轩寻身上,显然她早已看破李轩寻的伪装。
李轩寻惊讶的抬头看她,心中却已了然。像卿容这种常年混迹风月场的人,能够看透自己的这点伪装确实不算困难。不过她既然早已看穿却并未点破,必然是有一番打算。所以现在对李轩寻而言,即使暴露了自己的性别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你不用惊讶,这件事情我可以替你瞒着,不会告诉别人。”
“卿姨,请您不要赶我走,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扑通一声,她的双膝已跪在了暗红色金织地毯上。
装可怜而已,谁又不会呢?
卿容笑了笑,一双有着淡淡纹痕的眸子透着精明,“我可以让你留下,只是,你为什么要扮作****留在我顾兮坊,总得给我个理由,说服我吧。”
理由么.李轩寻轻呼出一口气,“南清自幼便是弃儿,是从很远的地方来京城的,因为有个老爷爷曾跟我说过,我的娘亲就在这京城里。”李轩寻扬起小脸看她,一脸诚挚可怜,“南清要来找娘亲,可是京城那么大,女孩子也不安全,所以南清就扮成了男孩子。卿姨,南清真的不是故意欺骗您的。”
卿容俯下身,安慰似的将手轻拍在她的肩上,目光中带着疑似同情的光芒,“嗯,我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她顿了顿,“这样吧,你留在这里,以后就负责去照顾我那干儿子。”
干儿子?李轩寻面露疑惑。卿容微微笑道:“见到便知了。”
“是。”
顾兮坊内最雅致的所在,当属紫竹楼,方圆百步之内,皆种植自南地移栽的紫竹,清风过处,暗香浮浮。幽静青石小道绵延尽头,竹影婆娑,琴音缭绕,让人在这顾兮坊脂粉喧闹之地,得享这份极不搭调的雅致清净。但这里,却不是随便能让人进的,除了老板卿容的闺房,这儿,大概便是整个顾兮坊的禁地一般的所在了吧。只因这里住的,乃是帝都第一琴师。
李轩寻循着琴声,踩着小步往前走去,脚步轻松悠闲,显示了她此时不错的心情。今日刚在大厅得到的消息,八月十五,南阳王府举办中秋宴会。届时,京中名士皆会到场,自然包括这京城第一琴师,墨子矜。
距八月十五,还有半月而已。她该好好谋划一下,怎样把娘救出来才是。
在此之前,还得先进王府一趟,从那轩辕羲手里拿回青菱剑,顺便,探探那人的身份。若是能合作,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也该提防着些。李轩寻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危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