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大嚷嚷和鲁忠就跑起控告的事来。
他们先去了辽河县公安局，按鲁忠的说法，张军锋是县公安局的人，他违法乱纪的事单位不知道，咱们去一嚷嚷不把他抓起来也把他整臭了。但是等他们到了公安局的接待室一说要告张军锋强奸，接待的人就连连摇头说：“你们不要说了，现在全国的公检法都砸烂了，你们没看见啥事都让群专干了吗？公安局现在就是管个小偷小摸的。”接待室的人几句就把他俩打发了。他俩在公安局走廊中碰见了一个黑胖子，他一瞪眼说：“你们想找死啊，谁都想告？再说你们告那事现在还算事吗？上头讲小节无害你们没听着啊，这种事你们还当个事来告，你们摁到床上了没有，没摁到床上提溜起裤子就是好人！”后来还是公安局门卫的一个老头把他们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那个张军锋你们在县公安局告不了他，现在也不是告状的时候，张军锋这个人办事阴得很，连他老丈人，就是我们公安局长，都让他整趴下了。不是我说你们，就你们俩要告他？你们连他根汗毛都扳不动，你们要是信我话，趁早快离开这吧。”
赵大嚷嚷和鲁忠在县公安局碰了一鼻子灰没找到甜酸，就又去了法院。县法院一位王院长接待了他们，听他们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血书也看了一遍说：“这种事要是头两年调查属实了最少也得判个七年八年的，可现在谁敢管谁能管哪？如今辽河县搞文化大革命是第一位的，文化大革命辽河县又分两大派，派性又是第一位的。这个张军锋我知道，别看在公安局时官不大，上群专也只是红石镇群专的一个头儿，但他现在是争造司派的一个头头，我们现在根本管不了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人家不是说了嘛，公检法的黑线又粗又长建国十七年净专好人政保护了坏人，这说不上哪一天，我也会被人家抓去整一顿。”鲁忠看又告不成就问了王院长一句：“那现在还有国法没有？”王院长凄楚地一笑说：“怎么说呢，现在的国法说没有还有，说有还没有，你用时没有，他用时还有，就是这么个国法。”
两个人跑了两个衙门口都碰壁而出，从法院出来气得赵大嚷嚷直骂街，“操******，这叫什么世道，正事没有人管滥事到处出，这天下连个王法都没有啦！”
那天说来也巧，正赶上我和百革造几个同学上街里贴大字报。贴大字报的地方就选在向阳商店临街的墙上，这里买货的人多看大字报的人也就多，反正也分不清谁是去买货的谁是去看大字报的。我们这次贴的大字报的标题是“是谁保护了辽河县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共写了十五张大白纸。大字报的内容主要是揭发了争造司的几个头头和辽河县县长吴利的关系，以及百革造批斗吴利县长时争造司的干扰与破坏。我不知道这张大字报的稿子是谁写的，只是觉得内容写得很具体，分析批判也很深刻把争造司一派保护吴利县长的罪行揭发得淋漓尽致，我用毛笔抄了半天又半宿才抄完。
我们刚贴完，刚有一些人聚拢过来看大字报，就见争造司的一帮学生也抬着糨子桶抱着大字报过来了。这向阳街向阳商店是从两派开始以大字报为武器打派仗以来的必争之地，谁占领了向阳商店谁就拥有了更多的读者谁就能争取更多的群众。我们百革造的几个学生立刻警觉地站在刚贴好的大字报前做好保卫大字报的准备。争造司来的这帮学生都是高中的，个子要比我们几个高半头。他们来到后不由分说，拿起笤帚蘸上糨子就往我们刚贴好的大字报上刷，我们自然不让，先是据理力争，说我们刚贴上的大字报革命群众刚来看你们不能就给覆盖上，争造司的学生说盖的就是你们的大字报绝不能让你们谣言惑众，接下来就是我们勇敢地冲上去夺争造司学生刷糨子的笤帚想阻止他们的野蛮行动，然后就是你推我搡地撕扯起来。
打起架来我们百革造这几个学生明显占了下风，可我们不示弱，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和争造司的学生拚死搏斗着，我们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语录歌，他们要去贴我们就往下扯，到了也没让他们把大字报贴上去。可是我们损失也极其惨重，又特别狼狈。因为争造司的学生一看贴不成大字报就恼羞成怒，仗着他们个子比我们高胳膊头粗力气大，干脆拿笤帚蘸上糨子朝我们没头盖脸地打来。最惨不忍睹的是争造司一个高个子的学生端起糨子桶朝我脑袋上扣下来。这下子我可惨到家了，脑袋上脖子上棉袄上全是黏乎乎的糨子。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刚好赵大嚷嚷和鲁忠两个人从法院出来往这边走。一看这情况一看我吃这么大亏，干爹的火立时就上来了。也许他在县公安局和法院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他几步就跨到我们面前，毫不犹豫地抡起大巴掌把扣我糨子桶那个大高个子打了个趔趄，然后又飞起右脚把他踹趴下，干爹赵大嚷嚷一边打着还一边骂着，“操******，这天下真没王法了，你他妈这么大个子欺负他那么小个子的你算是什么东西！”他骂着打着似乎还没解气，又抄起糨子桶也扣在大高个子学生的头上并气愤地吼着，“****个妈的，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鲁忠看赵大嚷嚷动了手也马上出手把另一个打我们打得欢的争造司的学生踹倒在地。
来了生力军，战场的形势立刻发生了改变，我们士气大振，个个都来了精神，将争造司的笤帚、糨子桶也都夺了过来，并立即以子之矛攻子之身，让争造司的学生带着累累糨痕落荒而逃，我们大获全胜。这一场战斗我们既保住了大字报又缴获了笤帚、糨子桶这些战利品，还将争造司拿来的大字报扔得满街都是，我们高兴地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学校走去。
赵大嚷嚷和鲁忠看我们走了才转身向鲁家走去。
我们回到学校向百革造兵团宣传部交了差，赶忙拿洗脸盆打上水把脸上的脖子上的糨子洗掉，又把冻在棉袄上棉裤上的糨子大致揉搓揉搓就去鲁家找干爹赵大嚷嚷去了。到了鲁家我看见鲁忠低着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在椅子上呆坐着。赵大嚷嚷却仍有一种困兽犹斗的样子，他背着手屋里屋外地走着。鲁富贵则双手搂着揉眼睛的鲁国明。
我打量一下屋里的人不用问就明白他俩的状没告成，于是我说：“干爹，上回老蔫叔的事你不说县委那个周部长帮了大忙吗？那你们这一回也找找他不行吗？”
赵大嚷嚷的眼晴突然亮了，他停住了脚步，使劲拍了一下大腿说：“哈哈，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一门心思打官司就净往打官司的地方跑了，对呀，找找周部长呀，他咋也比咱们的路子广。对，明天咱们找周部长去，看他怎么说。”
赵大嚷嚷这一句话仿佛让屋里的人们又看到了一丝希望，连鲁忠都抬起了头。他看我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就问：“没换换衣裳？”我不好意思地苦笑一下说：“我就老虎下山一张皮，想等晚上睡觉时再脱下来刷一刷。”鲁忠没多言语，上东屋从柜子里把他早先穿的棉祆棉裤掏出来扔给我说：“把这个换上，是我早先的衣裳，快把你的棉袄棉裤刷刷，一个中学生可千万别像我们这么邋遢。”我穿上鲁忠早些年的棉祆棉裤，除了棉祆袖子长了些，别的穿着还挺合适的，稍微挽一挽也就行了。我心里立时又想到何婶，要是她在跟前，一定会立马就给我改好。
果然第二天赵大嚷嚷和鲁忠就去了县委，一到县委大门口就看见老杜正在收发室门口跟人说话。老杜看见赵大嚷嚷来了抢先搭话，“嗨，人真不禁念叨，昨儿个我们还说你你今儿个就来了，快屋里坐。”赵大嚷嚷说：“不了，我们有事还想找找周部长，周部长在吗？”老杜说：“在，在，可这个大院正点上班下班的八成就他自己了，走，我领你们去。”俗话说，不打不成交，有了先前和赵大嚷嚷的接触又有鲁家小铺的遭遇，老杜见面这热乎劲能比得上多少年的老朋友。老杜领着赵大嚷嚷和鲁忠径直去了周部长的办公室。老杜小声对赵大嚷嚷说：“你们进吧，我回门卫了。”赵大嚷嚷伸手拍拍门，随着一声“请进！”二人就进了屋。
周部长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的一大摞大报和小报。那年头虽然说人称“两报一刊”的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最有权威，可有些小报登载的消息比两报一刊还快还准。那时候不像现在有什么事不出几分钟网上就能查到，那时的信息渠道最快的是手摇电话机，有线广播，再就是两报一刊了。但很多信息控制得忒严，****在温都尔罕机毁人亡都一个多月了，漠北大队的人们还在私下说着听说来的副统帅的噩耗。许多比较聪明的人就留心北京的、上海的、天津的那些兵团、战斗队办的油印小报，端着筛子看，筛选出一些有价值的内容。
周部长乐呵呵地请二人坐下，先问了些抓革命促生产年景收成的事，又问：“我听说你弟弟的事不都解决了吗，又有什么事？”赵大嚷嚷站起身把鲁忠给周部长介绍了，然后和鲁忠两人把鲁家父子怎样被红石镇群专抓去怎样刑训逼供，张军锋几次强奸何婶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又把何婶血书的控告信拿出来给周部长看。周部长用一只手的手指摁住信的上边一只手压住信的下边认真看着信的内容，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皱到了一起，他摁控告信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看完最后一页，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右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能容得下这等龌龊的东西！真是党之不幸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啊，你们放心早晚我们要向他们清算这笔血债！”周部长把控告信叠好交给鲁忠说：“你要把这封控告信收好，你妻子小何是位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她为了挽救你们这个家庭所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不该做的也做了。但是这个官司现在打不了，虽然有消息说要解散群专将司法还给公检法，可是现在公检法也全乱套了，就是归回去，现在他们能去按国法执法吗，他们也违法乱纪谁又能管得了他们呢？只要这种混乱的局面存在就什么正经事也办不了。现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倒的倒靠边的靠边，全县处于一种无政府的状态。一级政府都不顶个战斗队说了算。就说你们要告的这个张军锋吧，按工作级别他只是个小股长是党政干部中层级最低的，现在就是把群专撤了，他不当这个群专的副指挥，可他还是争造司那一派的副指挥，有人听他的他就说了算，你就奈何他不得。”
周部长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踱着，口里不断地说着一句话：“怎么整成这个样子，怎么整成这个样子！”他脸色阴沉着很难看，今天早上来到办公室翻那些小报时他看到一张小报登了一首******尚未公开发表的词《贺新郎·别友》，有两句他很快就记下了，“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也许这两句诗触动了他忧愤的心情，他脱口就念了出来，“凄清如许，霜重东门啊！”他抬头望了望瞪着眼睛瞅着他的赵大嚷嚷和鲁忠说：“这个官司肯定要打的，只要我老周活在这个世上，我就帮你们打这场官司！你们说得对，小鸡被杀了还扑楞几下子呢，更何况我们人呢？也不能等待时机，该干也得跟他们干！哎，小赵，你上次不是说你们贫下中农也有一个什么战斗队吗？”
赵大嚷嚷欠一欠身说：“叫千钧棒战斗队。”
周部长说：“你们看见了吗？现在一个战斗队的队长都比我这个部长说话好使，真是胡传葵那句话，有枪就是草头王喽！”
赵大嚷嚷也立刻说：“我上街里来这两回也看明白了，在街里没个兵团战斗队的可真不行，现在就时兴这个。在街里一张嘴说话就问你是哪一派的，不是一派的干啥事连门儿也没有，老人们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来黑石镇就觉着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这跟我们漠北大队可差远了，我们漠北别管哪朝哪代好赖能有个说话算数的，这黑石镇、辽河县咋越整越连个管事的都没了呢？”
说了一阵子话，周部长的心情也平静些了，他劝鲁忠不要心急要等待时机，并一再表态他将来一定帮助他们打这场官司。周部长没有食言，十二年后当我带着我的一位讲法学的老师回辽河县帮助何婶打这场官司时，已经是县委副书记的周部长的确帮了很大的忙，遗憾的是赵大嚷嚷和鲁忠都不在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周部长看赵大嚷嚷和鲁忠两人接受了他的意见，想了想又说：“小赵小鲁，我给你们介绍个人，你们再谈一谈或许对今后有帮助。”周部长边说着边拿起了电话。“喂，大为吗？你现在有时间吗？噢，我这里来了两位朋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好，那让他们在我办公室里等你。”不一会儿的工夫，叫大为的人来到了周部长的办公室。他叫王大为是辽河县的团委书记，现在暂时是辽河县百万雄师革命造反兵团的主要负责人。我之所以说他是暂时的，是因为百革造这一派名正言顺地联合在一起的会议还没有召开还没有真正统一在一起。
王大为个子不算太高中等身材，圆盘脸，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他进了屋先直奔周部长的办公桌前问了句：“什么事？部长。”
周部长说：“我那天听说你们要建百万雄师革命造反兵团总部，有红卫兵学生有革命工人有革命干部，我想问一下有贫下中农没有？”
王大为说：“现在缺少的就是贫下中农代表，兵团的组成应该是方方面面的，这样才有代表性，随着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开展，工人阶级、贫下中农的主力军作用会越来越显示出来，可是百革造这一派的革命干部革命工人红卫兵小将是在斗争中有相同的观点才走到一起的，和贫下中农始终没有太多的接触也没有进行这方面的串联。”
周部长站起身把手伸向赵大嚷嚷对王大为说：“那我今天就给你介绍我的一位朋友，漠北人民公社漠北大队管委会主任赵大嚷嚷同志。”又把手伸向鲁忠说：“这位是辽河县农机修造厂的鲁忠师傅，人家可是早工农联盟喽！”
王大为一听忙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同赵大嚷嚷鲁忠两人握手。赵大嚷嚷看王大为一伸手就明白他要拉手的意思，忙把手先在棉裤上使劲蹭两下才把手伸出去说：“我叫赵大嚷嚷，漠北大队的，我们家三辈子赤贫。”
王大为接着问：“你们漠北的文化大革命开展得怎么样，群众发动起来没有？有没有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组织？”
赵大嚷嚷说：“我们那块儿，打头年夏天开始就闹文化大革命，我就是造了我们大队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魏永红的反才当了主任的。我们贫下中农也组织了个战斗队，叫千钧棒战斗队，就是孙悟空那个金箍棒，我们公社袁书记说这个名字起得好呢。”
王大为乐了，他说：“名字是从毛主席诗词‘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中来的，起得非常好，很符合咱们贫下中农革命战友的革命造反脾气。”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说得很投机，王大为就说：“走，你俩要不忙上我办公室再说一会儿去，让周部长歇一会儿。”
周部长也没挽留，他现在落得个清闲自在，平时只在屋里喝茶水看看大、小报，也就是赵大嚷嚷不知怎么让他产生了兴趣，还一次又一次地管他的事，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王大为领着赵大嚷嚷和鲁忠到了县委另一栋房子他的办公室说了好半天的话，赵大嚷嚷把漠北公社和漠北大队这两年发生的事悉数说了个遍，说他赶大轱辘车的事，说他成立“千钧棒”战斗队造魏永红反的事，说公社大队大会战今年粮食大丰收的事。王大为向他俩说辽河县、红石镇文化大革命说两派形成的原因，说下一步怎么搞下去。最后几个人都说到张军锋，赵大嚷嚷说：“我就不相信，共产党新社会能让这种人横行霸道！”王大为说：“你俩放心，只要政权掌握在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手中掌握在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手里，张军锋对人民欠下的血债一定会得到清算！中国人有句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这不是迷信这是规律！”
时间过得好快，几个人几乎唠了一个上午，赵大嚷嚷和鲁忠才告别了王大为。他俩临走时王大为又说：“赵大嚷嚷同志，你是贫下中农杰出的代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需要贫下中农的积极参加，我们百万雄师革命造反兵团更需要贫下中农的加入，我们明天上午这一派的负责人有一个碰头会，我想邀请你来和大家认识认识，你看怎么样？”赵大嚷嚷迟疑了一下，心想现在回去也没啥正经事在这多待一、两天也没啥大不了的，更何况几年大轱辘车赶的让他好交好维，当了漠北大队这个主任反倒把他限制住了，听王大为要介绍朋友让他认识也就答应了。他说：“那好，明儿个头晌我过来找你就是了。”
赵大嚷嚷和鲁忠回到鲁家都说，“今儿个没白跑，虽然没告成状可心里透亮了，这告张军锋的事主要是不是时候，现在就是跑到北京去告也没人管这事。”两个人都觉得王大为这个人挺好的又是周部长介绍的一定没错，跟上王大为这些人干将来没准能告倒张军锋。赵大嚷嚷对鲁忠说：“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哥们儿就再等一等，早晚能报了这个仇的。”还真应了赵大嚷嚷这句话，一直过了十二年才将张军锋绳之以法。
第二天上午赵大嚷嚷真的去了王大为那儿，他这个人答应别人的事从不食言，他在家有时候看见赵老蔫答应别人的事没去做没去干总要训斥道：“操，那工夫你甭答应人家不中？答应人家的事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去！”
这回赵大嚷嚷在王大为这儿一下子认识了好多人。县农机修造厂厂长董大春，百万雄师革命造反兵团红卫兵司令郝卫国，还有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朱拥军。这些人说起话来能说到一起就是有相同观点。他们都是上次召开“辽河县抓革命促生产狠批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会议”的举办者参加者或支持者。在对县委政府领导干部的态度上都保新来的县委书记袁志都打县长吴利。他们今天聚到一起主要是商量要不要建立这一派的指挥部以便统一指挥统一行动。这些人中，郝卫国我认识，是我们学校高三年级的学生，和魏反修同年级不同班，还是学校学生会主席，他很有口才，我知道不少学生都崇拜他。开会之前王大为就把赵大嚷嚷介绍给大家，称赵大嚷嚷为同志，是我们最亲密的贫下中农战友。
他们的会议没一会儿工夫就开完了，因为是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情，大家都说建百万雄师革命造反总指挥部的时机成熟了，阵营也非常清楚了，最重要的是人家争造司那边头几天就抢先建立了争朝夕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对外也宣布了，听说成立那天北京、天津、沈阳不少叫这个名儿的革命造反派组织都发来了贺电。
赵大嚷嚷坐在一边就像是不懂汉语的外国人听京剧似地听人们你一言他一语地发言讨论，他就明白一件事：这一派人要开大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