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云夫人忧心云家香火,做主替云澈另谋了一门亲事,娶的正是工部尚书之女,才貌双绝的沈婉馨,却说这沈婉馨不过二八年华,生的是如花似玉,清丽动人,是京城众多世家贵族子弟争相追逐的可人。此番沈老爷应了云府的亲事,倒也颇唏嘘了一众追随者的心。
沈老爷和云将军皆在朝中身居要职,沈婉馨与云澈的喜事自是备受瞩目,听闻当今圣上更是要亲临,为他二人证婚。是以,坊间说起二人婚事多半既钦且羡,很是神往。
颜栖梧沿路走到八宝楼之时,耳畔稀稀疏疏听得的都是关于云澈婚事的议论声,此事她早已知晓,便也不甚惊讶,从容进了八宝楼。李月怜已等候多时,见得她走来,清浅一笑,“颜夫人。”
她颔首回礼,据府里的护院回报,在她离京的日子里,李月怜曾数次登门拜访,似有要事与她商议,她隐约猜到她的目的,特意约了她在八宝楼晤面。
李月怜挥手屏退随侍的奴婢,看向颜栖梧,“颜夫人,月怜有一事不解,望夫人如实相告。”
颜栖梧凝神正视她,“月怜,我知你为何事困惑,只是,如若李嬷嬷不愿让你知晓,我亦没有这个权利将真相说与你听。”
李月怜神色一黯,坚定说道:“还请夫人告知,娘她不愿告诉我,我不忍她伤心,并未追问,但我想知道真相。”
苏相纳妾那日,苏闻墨见到她时错愕的神情,让她不禁怀疑他与娘亲的关系,当夜回到宸王府,她便去找了娘亲李嬷嬷,当她说道苏闻墨似乎认得她时,李嬷嬷躲闪的眼神和闪烁的言辞让她更加确定她的猜想,只是无论她如何询问,李嬷嬷就是不肯将当年的事说出来。
“月怜,你既已猜到,又何必执着与真相和过程,有时候,懵懂的活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颜栖梧语重心长说着,她已被逼踏上不归路,实在不希望李月怜知晓真相后也活在仇恨中。
李月怜伸手握住她的手,“雪儿,我懂你的意思,恨或是不恨,就留给我自己决定吧。”
也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终归会知道一切的,颜栖梧反握住她的手,“好,我就将知道的告诉你,你想得没有错,苏闻墨确是你的生身父亲,他出身微寒,得你娘亲相助,上京赶考,李嬷嬷发现怀了身孕一路寻到京城之时,他已入赘崔府,李嬷嬷只得孤身一人带着你在京城讨生活。”
纵然已经料到了事情的始末,然亲耳听到真相之时,李月怜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恨意,这一刻,她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情愿相信娘亲一直以来对她说的话,她的爹爹只是因病早逝,而不是抛弃了她们。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抛弃娘亲,抛弃我,我恨他,恨他!”
这是颜栖梧第一次看到李月怜落泪,她一直是表面淡然内心坚强的女子,此刻,却是眸露恨意,满脸泪水。她突然有些羡慕她,至少她还能痛哭出声,而她,却是连哭泣的资格也没有。
抬手,细细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月怜,不要哭,李嬷嬷不愿看到你的眼泪,而他,不值得你流泪。”
李月怜渐渐止住哭泣,泪眼婆娑看着颜栖梧,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她对萧亦宸的绝情,“雪儿,这便是恨的滋味么,真的好苦,好苦。”
颜栖梧紧紧握住她的手,庆幸自己没有将全部的真相告诉她,“月怜,不要恨他,不要恨他,他不值得,不值得!莫要让恨毁了你大好的人生。”
李月怜偏过头抹泪,避开颜栖梧视线,“好,我不恨他,不恨!”
察觉到她的闪躲,颜栖梧无奈在心底叹气,为何,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幸福圆满的活着,她不能,姊姊不能,柳子悠不能,便是李月怜,一贯云淡风轻的她,终究也还是无法从这个大漩涡中抽身。
颜栖梧伸手扶正她的头,四目相对,郑重说道“月怜,我知道让你放弃对他的恨意太难,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再劝你,莫要冲动,更不要做傻事,想想李嬷嬷,你是她全部的寄托,她需要你。”
听她说到娘亲,李月怜身子一颤,眼里的恨意慢慢褪去,脸上浮现哀伤,陷入另一种迷惘中。
“两位客官,云将军求见——”门外传来楼里伙计的叫唤声,打断二人神思。李月怜慌忙擦掉脸上残余的泪珠,“颜夫人,月怜先告辞了,谢谢你将真相告诉我。”
门外,云澈立于伙计身侧,见到李月怜从里面走出来,诧异之余,朝她颔首致意,李月怜却似是没看到他一般,微垂着头,步履匆匆下楼了。
云澈摆手让伙计退下,双眼牢牢看着女子的背影,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银发如瀑,红衣胜血,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女子转身看着他,朱唇微启,“云将军。”
云澈眼眸黯然,此情此景,积了满腹的心里话突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他忽然有些后悔冒然求见她,“颜夫人,我。”
“请坐,云将军。”颜栖梧道,每次面对云澈,她的心情都异常复杂,既不能过分热络,也无法像对萧亦宸那样直接无视他,反倒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沈,沈姑娘,”云澈本想说他不愿娶沈婉馨为妻,是娘亲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同意此桩婚事,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说这些已是毫无意义,又咽下了话头。
“沈姑娘才貌双绝,云将军能娶她为妻,是你之幸,也是云府之幸。”云夫人铮铮铁骨一手撑起云家的一片天,她看中的女子定非俗人。
“可是,我喜欢的女子是,”“云将军,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好待沈姑娘。”颜栖梧急急出声断了他的话头,她知云澈心意,却是无以为报,现在,有那么好的女子与他相伴,她真心祝福他们,愿他们能白首偕老。
云澈知无力回天,急切问道:“那我的喜宴,你会来吗?”
“会,我会备下厚礼亲自到府祝贺。”如若这样能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成全一对璧人,她断没有不去之理,只因,她希望他们幸福美满。
出了八宝楼,颜栖梧随意在大街上散着,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听听市井百姓议论当朝热事,权当消遣。
“救命啊,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一道女子的呼救声在喧闹的大街上响起,人们纷纷好奇的循声而去。
但见一位锦衣公子哥牢牢抓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夫人,那夫人拼命的挣扎,耐何身子娇弱,怎么也挣不开男子的手,满脸惊惧的喊着救命。
人群中有一壮汉欲上前搭救,一旁人的忙拉住了他,“他是府尹的公子,你不要命啦。”大汉立时弃了搭救的想法,身子往后缩了缩,围观的人也纷纷后退了一步,生怕惹祸上身。女子见状,愈加惊恐,大声喊着救命,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放开她——”一道凌厉冰冷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众人纷纷循声看去,但见一银发红衣的女子冷傲立于人群外,冷冷看着锦衣公子。众人忙让出一条道,让她走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