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书打折吗?
“这些书打折吗?”“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书是不打折的。”如你所知,在光彩斐然、收拾一新的书店,那些笑容满面的服务员,说出的话往往毫无回旋余地,这也是很多真正爱书的人不愿意去新书店的原因。当然,现在很多读书人生活得不错,不会在乎那点散碎银子,但买书时还价的乐趣,却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闲来翻读去年的日记,见到与一书友路遇旧书摊而还价买书之旧事。一条老街、一张破布、横七竖八的旧书,透过树叶碎碎洒下的阳光成为我们选书的背景。在与摊主交谈中,我们得知他的家就在附近,且家中还有书,遂去一睹为快。令人失望的是,他所谓的书是从论斤秤回的废品中整理所得,多为中医书籍,也有不少马、恩、斯、列、毛的著作选,品相都很差。只有一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还差强人意,是中共中央马、恩、斯、列著作编译局所编,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版,硬皮封面,纸张白皙,遗憾的是偏偏差了第一卷。老板每本要价十元,我不太想要,拦腰砍去一半,只愿给五元。老板大呼“太便宜了”。在“拉锯战”中,我说缺的一卷难以配齐,书友亦来助阵,建议他以后找到了第一卷,可高价卖给我。反复的“口水战”,老板还是不甘心,最后我使出“不要”的撒手锏,终将这三卷残书收入囊中。
那天在路上与书友说,男人买书与女人买衣相似,砍价的目的也许并不在价,其实已偏于砍价本身的乐趣了。杭州时评写手魏英杰在博客上直言在网上的买书经历,也推崇“给点折扣就灿烂”。进一步来看,文人多穷,经常买书之人,若无殷实家境相助,一般都得省吃俭用,方能风流书肆,逮着机会一般都会“杀杀价”。
《良友》第五辑上刊登了两篇悼念自杀的诗人余地的文章,其中一篇写到他的藏书和买书。余地一生藏书超过六千本,耗尽了他的所有积蓄,不仅一间书房堆不下,还蔓延到客厅、卧室。他买书也并不仅仅在书店,而是地毯式的——网络、跳蚤市场、旧书摊。他曾说过“我这辈子可能无法读完自己的藏书”,不料竟一语成谶。其中一段关于他买书的细节颇能触我之怀:余地有次看中一本书,店主要四块,他还价到三块,对方不肯卖,他掉头走掉了;第二次去,对方还是要四块,没有成功;到了第三次,他才到店门口,店主就说“三块吧,三块吧!”有着这样的执着,他在当地的旧书店享有定价的权威,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当然,这样的还价之所以能取得成功,要么那书可有可无,要么你可以常常去,才会“有恃无恐”。碰到真正喜欢的书,有时唯恐店家不卖,哪里还顾得着价格。新文学研究学者龚明德在成都的书肆里穿行,每每遇到“漏儿”,都是心下窃喜良久,对店主给出的价格,往往没有碰到一般书籍的锱铢必较。深圳“书虫”胡洪侠今年八月初去巴黎,见缝插针去过三次塞纳河边。在一对父子书摊上,他看中一本十九世纪一法国传教士写的《中国》,书中的铜板插图描摹的大清官员和普通百姓形象颇得他意。儿子说了一个价,“书虫”说了一个价。儿子说:“我得问我父亲。”父亲过来说:“No,No,No,你给的价不行,这本书我在香港卖过一本,比现在的价高多了。”他摆出一副你爱买不买的劲头,“书虫”痛下决心,扭头就走。原以为他们会追上来说好了好了卖给你了,嘿嘿,身后一片沉寂。回国前,“书虫”不得不专门为此回到他们的摊上,那父子明明认出了他,却无动于衷,只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我还会去把那本《中国》抽出来。是的是的,我果然又把《中国》抽了出来……”“书虫”在他编著的《书情书色》里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