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书呆子，才会到处显摆自己的书多吧？上学期末，幼儿园的园长和老师到我们家家访，寒暄过后，由教育理念说到读书兴趣，我兴冲冲跑到房里，把和女儿周朵拉共同读过的书抱出一些来，放到地板上，厚厚的一摞。事后我脸热，暗想这也太书呆气了，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表达我与女儿共同阅读之温暖的万一。
“内湖省巴伊湖附近有一个小镇子，里面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当坐在沙发上的周朵拉，歪歪扭扭地捏着一本故事书，把一篇三四百字的《椰子的传说》复述出来时，我惊呆了。要知道，当时她才过两岁不久，而且她并不识字。
做了父亲，我特别关注一些幼儿教育的知识或理论。最初知道三岁以前的孩子潜力无限时，我不以为意也理解不深。歪坐在沙发上的朵拉，用她并不清晰的吐词，给了我最现实的例证。那本皱巴巴的故事书，是邻居小朋友淘汰掉的，图画配拼音，朵拉很喜欢拿在手上翻。很偶然地试着给她讲《司马光砸缸》、《小猫钓鱼》，没想到她兴趣颇浓。于是，下了班，只要她要求，我们都会给她讲讲故事，她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慢慢地，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她便会跟着和。兴趣点一个个被激发，《黔驴技穷》、《截竿进城》等成语故事她也爱听，然后是《椰子的传说》、《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些童话故事。
也就以为朵拉只是听听啦，任她斜靠在怀里，心里泛上一丝甜蜜，对着图画和文字，一路念将过去。日子一天天飞逝，以前下班回家坐在沙发上翻书等饭吃的时间，现在大都用来讲故事或做游戏了。我们甚至连电视都不打开，专门陪着她看书。说没有不情愿是假的，尤其是她一次要听三遍同样的故事之时。有时，我会玩点小聪明，望着朵拉说：“妈妈讲《卖火柴的小女孩》更好听。”她便转过去逮妻子。当然，我们白天上班时，带着她的姥姥也被这个故事迷“折磨”得够呛。
周朵拉完整复述出故事的表现，让我深信幼儿的确潜能无限，也让我的懒惰无处可藏。随着讲述的深入，更多的惊喜开始冒泡：我为把故事讲得精彩，在一些地方加进去的动作，她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她知道这一页的故事到哪里结束，也知道该在哪一段翻过书页——这虽得益于图画，也不能不让人讶异。
惊喜就像朵拉爱吃的葡萄，一颗牵着的竟是一串。《椰子的传说》讲完不久，她又把《卖火柴的小女孩》复述出来了。母亲从老家来惠过暑假时，给朵拉买了一本《365夜故事》。母亲回去不到一个星期，她居然就能讲出此书中的大半故事，《拇指姑娘》、《狼和七只小羊》、《三只小猪》，天天在她口中翻来覆去地念。过了不久，我又给她买了一整套法国童书——《不一样的卡梅拉》。朵拉也是爱不释手，妻子说她对故事简直入了迷，我则笑称她是“故事大王”。
“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你也许会认为不过是她记忆好一点罢，那就错了。果真那样，我也不敢早早就写出小儿潜力无限之类的断语。
那天，岳母在家炸了茄子做菜。面粉经过油锅的熏陶有说不出的香味。朵拉捏一个在手上，咬上一口，回头便说：“味道不错喔。”接着吧唧吧唧几下吃完了；然后又要，如是者三。我们适时提醒她：“给姥爷留一点吧，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紧接着说出一串话：“爸爸啊，妈妈啊，姥姥啊，姥爷啊，都吃。”逗得我们大笑，因为她这句话化用了《惹事的小青蛙》中的一段话——“人啊，鸟啊，猫啊，狗啊，都甜甜地睡着了”，而且还是平时说故事的语气。无独有偶，她还自觉在游戏中扮演山羊妈妈，指挥我是大灰狼，用一根毛线当针线给我缝肚皮——《狼和七只小羊》的情节。
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一本书牵出另外一本书。上幼儿园之前，给朵拉念过的书就有十本一套的《不一样的卡梅拉》、《爱心树》等；上了幼儿园，又开始十余册的“小兔汤姆系列”和好几辑的“毛毛虫童书馆”系列。当她的书散落一地，横七竖八让人无处下脚时，我腾出一格书柜，专门放她的书。她很开心，这可能是她人生的第一块领地。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朵拉是爱书的。去超市闲逛，她总是要在卖书的地方坐下来，让人读书给她听；晚上睡觉之前，也喜欢让人给她读书。我曾写过《故事大王》、《为女儿插上翅膀》，都是写她的爱书。与那时相同，她现在依然爱故事，稍微不同的是，她已开始淡忘故事的核，开始有意识的认字了。
老实说，我不主张逼着小孩子认字。给她阅读故事，也是她兴趣所在，才顺其自然。这两天，家里面的人同她做“老师与学生”的游戏，拿着写字板写字让她认，她居然已能认识不少的字。故事书的潜移默化，力量真不小。此外，读书对她的理解能力、认知能力，也有助益。这从她的日常表现和上了幼儿园后老师的评价，可以一窥全豹。一位西方教育家说：“你从父母那里学到爱、学到笑、学到怎样走路，可是一打开书本，你发现你有了翅膀。”的确，读书升腾着清气、拓展着视野。
有教育专家说，父亲如果在家庭中扮演主动的角色和承担更多的责任，将对孩子的人生起重要的正面影响作用。别的体验暂时没有，单就亲子阅读这一项，我觉得自己是和孩子一起成长。比如那套“不一样的卡梅拉”系列丛书，每一故事都嵌有名人和典故：小鸡卡梅拉不仅与探险家哥伦布相遇，还参与了发现美洲新大陆的过程；天文学家伽利略是小羊贝里奥的朋友，卡梅利多因此有机会用他的“管子机器”（望远镜）观看了一次星空；还有世界上第一次热气球升空的蒙特格菲尔兄弟、长大的小黑猫化身为法国作家夏尔。佩罗笔下的“穿靴子的猫”、圆桌骑士中的第一勇士兰斯洛特。德拉克等，也让我在陪同女儿享受阅读乐趣的同时，了解了更多的历史名人、得到了文化的熏陶。此外，还有《梵高奶奶的世界》，那返璞归真的构图、那农家的田野，在与女儿一起阅读之时，时不时勾起我的乡愁，虽然只是淡淡的，也让人温暖。因此，当我遇到《图画书与儿童》以及《鲁冰和他的朋友们》这些专门探讨儿童阅读的文章时，我也要反复研读，我还写了《成人是儿童阅读的守门人》等心得文章。
我深信，“真正的亲子阅读，永远是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一段温暖旅程”。和朵拉坐在一起阅读时，她偶尔递过来一个眼神，表达出她心中的悲悯或同情；有时大声发出“哇”的惊呼，宣泄着她对故事的赞叹与喜爱；也或者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突见一朵小小的笑容绽放，这些表现，常常让我欣慰莫名，那感觉不会比第一次听到她复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弱。
为此，我常常想，既然是旅程，便不止一天两天。我们启程了，便该坚持下去。等到有一天，周朵拉在拥有一柜一柜的书之后，若能内秀那一册一册书本中的智慧，也不枉费我这个父亲到处显摆与她阅读之温暖的书呆子气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