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靡一时的《老照片》杂志,以“一张照片、一段往事”,攫住了不少人的心。的确,每个人拿着自己的照片,应该都有一桩一桩或甜蜜、或忧愁的往事浮上心头。
章诒和喜欢上罗仪凤后,想探明她从燕京大学毕业后的几十年,有着怎样的经历:她怎样生活?工作过么?被人爱过么?第一时间就想到要看看她的影集。罗仪凤却只拿出一本落满尘土的老像册。一张好照片,可随时欣赏,找寻逝去的岁月,这是很多人喜欢照相的原因,因为照片会把原景原物都真真切切保存下来。而想要照相,就少不了要用照相机。
我国好像清末才有照相机,但那时的穷人老百姓想照一张照片,大概只是不能付诸实践的美好愿望。现在所能看到的旧影像,所留下的也大都是昔日富家子弟的尊容。最初的照相机又笨又大,常常在电视里看到,照相时还必须用手举一个喇叭形的镜,另一只手一拉线,随着“砰”的一声爆炸,照相结束。
作为康有为的外孙女、“最后的贵族”,罗仪凤为什么只有一两张照片、且“相貌模糊不清”?我想,这除了她自己不愿意照相外,照相机不先进也应是原因之一。
在我湖北老家的偏僻之地,到我们“80后”这一代的儿时都很少看到照相机。大概五六岁了,有照相师傅“圈乡”到我们那,我和妹妹才有了第一张合影,背景是门前那两大丛竹林。这张照片被我们保留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受潮褪掉了。那竹林,现在也没有了。
上初中,我入了共青团,要照登记照。父亲听说后,高兴地带着我,冒着鹅毛大雪徒步到镇上的照相馆,照了印象中的第一张登记照。那一幕顶风冒雪的镜头,沉淀在我的记忆深处,胜过照片本身。我甚至还能依稀记得父亲咧开嘴的笑容,以及他的笑声。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有父亲领着去照相的机会了,何况还是在那么大的雪天。
在这张照片后不久,我有了生平第一次单独和女同学合照的经历。那是一个油菜花开遍田野的季节,面临着要分班,三个平时交往较多的女同学,约上我到学校后面的油菜田里,照了一张合影。这张照片应该还在老家的相框里保存着。我们站在田埂的两边:三个女同学互相搀扶着在一边,我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另一边,中间留着好大一个空隙,里面填满了我们的羞涩。大家面颊的绯红、油菜花的金黄以及我们年龄的青葱一起,绘成一幅写实油画,挂在各自心里。
慢慢的,照相不再是神秘的事情。高中毕业,我收获了满满一本相册,一张一张,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每次翻开,几年珠圆玉润的岁月,就乒乒乓乓地落满一地。
再后来,我有了一部傻瓜相机。小外甥出生后,几乎就在我的镜头里长大。妹妹和妹夫在遥远的深圳打工,妈妈在家帮他们带小孩,每年都要照好多照片,把他成长的重要细节浓缩在一个个小画面里,传递给远方关注他、思念他的亲人。
等我结婚成家时,异地照好了结婚相,虽不能千里迢迢背回去,但能将它们浓缩在“笔记本”里,提回去播放给亲朋好友欣赏。一转眼,我们也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当她在医院里呱呱坠地的当晚,我就用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给她留下了初生的倩影,还兴致勃勃地贴在自己的博客上,一些千里之外的亲友不久就看到了。前来照顾幼女的小姨,要在回老家时带小孩的几张照片回去。我取出相机来,拍完照,连门也不用出,直接用网络传到经常晒照片的地方,第二天就取回了相片,让小姨惊叹不已。
我一直以为,《老照片》的出版人算是抓准了普通百姓的心灵世界,它不仅为人类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片段,还让其他人在回望这些细节时,能联想到自己,这就有了特殊的意义。现在的人,谁没有几本老照片、几摞老故事呢?像章诒和一样,你想更明白一个人,不也想看看他的影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