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芳苓自动的把祝清兰和郭家的几位姑娘忽略过去了。
她笑了起来:“等你见到了你的父亲,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谭云槿一愣。
谭芳苓道:“你父亲的话你信不信!”
她不知其意,傻傻地点了点头。
谭芳苓笑道:“那你就赶快启程,离开这里吧。到时候让你的父亲亲自告诉你。”
“我们现在去看看东西收拾的如何了?”谭芳苓果断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她真的是不擅长这种需要耐心哄孩子的苦差事。
“嗯!”谭云槿老老实实地道。
等到她的手被谭芳苓暖暖的牵在手里的时候,她这才缓过神来,抬头朝谭芳苓望去。
谭芳苓笑着回望着她,明亮的眼眸像冬日的阳光般暄和。
谭云槿有片刻的恍惚。
苓姐姐的笑容,真的很暖人心。
谭云槿想起刚刚她耐心的陪着自己说话的样子猝然间领悟到谭芳苓是在开解她,谭云槿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前世今生,还没有一个人像谭芳苓那样真诚的对待过她。
“苓姐姐……”她低着头,抿着嘴小声地哭泣着,不能自己。
谭芳苓觉得头痛。
不是没有女人在她面前哭过。
被侯爷抛在一旁的王妃,失宠的小妾,有哭的歇斯底里,……有哭的梨花带雨
可没有谁像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一样,哭得这么……诚恳,这么的……认真。
天大地大,仿佛都比不上她哭鼻子的事情要紧。
现在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说东,她指的却是西。
让人摸不清头脑。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她来自的时代太老了。
谭芳苓轻轻地咳了一声。
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无声无息地从右边的树上跳了下来。
谭芳苓轻声吩咐她:“去想想办法哄哄小姑娘。”
女子毫无表情的撇了谭芳苓一眼,一个动作都没有。
谭芳苓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是我的近卫,必须帮我解决一切麻烦事。”
那女子恭敬的应声“是”,抬起头后依旧冷冷的说道,“但不包括给你擦屁股。”
说完在谭芳苓目瞪口呆的瞪视下躲回到树上。
谭芳苓气的粉面生晕,捏着小拳头在空中使劲的比划了几下,滚着精美刺绣包边的衣袖带出优美的波线,“谭敏,你可是一个贵女,怎么可以说这么低俗的话。”
谭云槿隐约间感觉到有人过来了,谭芳苓还和人在说话。
她不由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四处打量。
园子里只有她和谭芳苓。
或者是自己感觉错了!
谭云槿暗忖道,立刻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谭芳苓却松了口气。
见她眼睛、鼻子红红的,像个泪娃娃似的,想了想,掏了块帕子递给了周少瑾:“把眼泪擦擦。”
谭云槿赧然地接拉过了帕子。
她没想过在谭芳苓面前哭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坚强了一点,没有那么轻易的掉泪珠儿,她原打算好好地和谭芳苓说说话,让谭芳苓知道她虽然年纪小,却也颇有几分见识的……现在,全泡了汤。
谭云槿十分的懊恼。
悄悄地打量谭芳苓的神色。
谭芳苓姿态随意地笼着袖子,神色依旧很温和,好像对她的哭泣并没不耐烦似的。
她如释重负。
见谭芳苓走到了前面,谭云槿忙跟了过去。
黄昏时分,斜阳慢慢向西面坠下,金黄色的余晖照着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身影走近了屋子。
屋外堆满了箱笼,王嬷嬷还在大声的吩咐丫头婆子们把箱子捆紧些。
海棠居的下人们不知道这位客居的姑娘又在闹什么,不是说以后就长住在郭府了吗?
看到谭云槿,丫头们议论声就更加的大了。
王嬷嬷皱了皱眉,回头也发现了谭云槿两个人,忙掸掸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箱笼,走到谭云槿面前,福身说道,“姑娘。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启程吗?…”
谭云槿扭头看看谭芳苓。
谭芳苓点点头。
“可是没有人帮我们抬东西啊!”王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院子里的箱笼,光靠海棠居的粗使婆子一时半会,的根本抬不完。
郭府也没有派人过来,她们似乎对这里的事情不闻不问。
该不会郭府的人还不知道,是姑娘小孩子自己想的。
王嬷嬷有些忧心,她应该再多两句嘴的,不然若真的是姑娘自作主张,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谭云槿扭过头看看谭芳苓。
“不用担心!”谭芳苓安抚的摸摸她的头,“你是槿儿的嬷嬷吧!东西你就不要管了,你带上妹妹的下人和我们一起就行了。你这些东西可有单子?”
王嬷嬷点头道:“姑娘!有的。”
“走吧!”谭芳苓带着谭云槿主仆三人重新回到了致远堂。
致远堂里只剩下二房老祖宗郭士和他的大儿子郭昭小心的陪坐着。
谢重之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小姐妹联袂而来,懒洋洋的眼神一亮。
“好了?”
“一切都好了,就等兄长派了小厮去把槿儿的带来的东西搬上船了。”
“润来,带几个人去帮姑娘。”谢重之淡淡吩咐道。
“是。”一直垂手侍立在谢重之身后的一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郭士忙和郭昭也起身道,“哪敢劳烦大人身边的人,这些事情我安排下人去做就行了。”
郭士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埋怨自己的嫂子霍老夫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去看看谭云槿,也不安排人帮忙。
谢重之澹然不语。
润来恭谨的道:“姑娘那样精贵的人,贴身用的东西哪能随便让人接触,我们带的人不多,但是帮自家姑娘搬个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几句话堵的郭士父子哑口无言,谭云槿一双妙目异彩连连。
痛快!太痛快了!
平日里一个个眼睛长到了头顶上,这会儿可算是有人替谭云槿出了口气。
谭芳苓粲然一笑,夸奖道:“润来答的不错,槿儿乃是我谭家贵女,岂可如此轻慢?”
斜阳映水,炊烟袅袅,谭云槿被一个年长的仆妇引领到船上第三层第一间的船舱里。
这次谭芳苓她们准备的船不是谭云槿坐过的画舫,而是那种海船,三桅沙船。
这种船行驶平稳,船身牢固,而且非常的宽阔。长有四百余尺,大桅高耸,风篷狭长。
等到那仆妇告辞后,谭云槿才稍稍打量了一下船舱,楠木做成的大书案,缕雕着葡萄石榴缠枝花的落地罩,以及当中的那张彩绘八仙过海的漆床,都让谭云槿暗暗心惊,表面上她却半点神色不露。
就比谭云槿两岁的月玲自然不如谭云槿沉得住气。她一会儿摸摸床上挂着的宛若晚霞般炫丽的纱帐,一会拿起梳妆台上连脸上的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水晶银镜,嘴里不住地啧啧称赞。
王嬷嬷不由叹道:“真不知道这艘船的主人是什么样的来历?我能跟着姑娘走这一趟,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胡说!”谭云槿不喜欢王嬷嬷的口吻,这一世她们一定会比上一世过得好,王嬷嬷也会好好的,跟着她看更多的风景,走更多的地方。
王嬷嬷失悔道:“看我这张嘴……”
以后姑娘长大了,嫁人了,她跟着姑娘,自然会走更多的地方。
这话的确让人听着不喜欢。
她嘿嘿地笑着。
那边传来月玲低低的惊呼:“姑娘。您看!这桌子椅子都是固定在船上的。”
谭云槿和王嬷嬷回头,就看见月玲正用力地推了推她面前的太师椅:“你看,推不动,真是固定了的!”
“是怕我们摔跤吗?”月玲问。
谭云槿道:“我在书上看过,海船在海上行走会遭到大风浪,不要说船舱里的东西了,人都会掀翻,我刚刚在码头看到这船的时候就想着该不会是书里写的那种海船吧?没想到果然是海船。”
“真的吗?真的吗?”月玲激动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道,“来接姑娘的那位大爷和姑娘也不知是从那里找来的这艘船,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应该是吧?”谭云槿喃喃道,郭府那样的夸富,前世也不曾见有谁说起坐过这种船。
不过,谭云槿抿了嘴笑。
月玲离开了郭府之后立刻变得快活许多,像被放出笼子的百灵鸟。
她们要回家了!
谭云槿简单的船舱用过饭之后,很快入梦,一夜无梦到了天亮。
船工的号子声、船上人家的泼水做做饭的嬉耍声、船板上的霍霍的走动声……把她给惊醒了。
片刻的恍惚之后,谭云槿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在郭府,而是在回家的船上。
她连声喊着月玲,趿鞋下了床。
月玲和王嬷嬷端着水和铜壶走了进来。
看到素白窈窕的谭云槿静静地站在床前,月玲忙把手里的铜盆放到梳妆台边的架子上,挽起袖子,和王嬷嬷一起给谭云槿穿上外衫襦裙。
“什么时辰了?”谭云槿把手放进温热的水里,仰起头问道。
“巳时一刻了。”王嬷嬷手脚麻利的替谭云槿绞了帕子净面,随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