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如今谢家掌舵人谢鸣的妹妹,唯一的妹妹,闺名谢惠,十四岁和谭木定亲,在十八岁嫁给了谭木为妻,第二年生下了长子谭仟,五年后才生下谭芳苓。
谢家到了谢夫人这辈,是真正的儿孙满堂,女孩子却是很少,嫡系就谢惠一个女孩儿,谢家上上下下自是把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尤其谢鸣,他比谢惠大了三岁,更是分外的宠着妹妹,谢惠几乎是在这个哥哥的背上长大的,谢惠小时候只要一哭,谢鸣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她的床边,比奶嬷嬷的动作还要快。
谢惠还未出阁的时候,也时常的和哥哥家的几个孩子一起玩,最大的那个孩子,还是谢惠起的蒙。
孩子们最喜欢就是耳朵红红的坐在姑姑的怀里,听着漂亮姑姑柔柔的念着诗经。
甚至为了争夺姑姑怀里的所有权,私下都会经过一番小小的“厮杀”。
谢惠出嫁以后,几个淘气的男孩子还闹腾了许久。
谢宗之是在谢夫人出嫁以后才出生的,他一出生,谢鸣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非常的像自己的妹妹,爱屋及乌之下,就非常疼爱他。
谢夫人对这个比她的女儿还要小的侄儿,又和她如此的相像,自然更是比旁人更是心疼几分。
谭家想要和谢宗之联姻的打算她很清楚,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选一个侄儿喜欢的,经过她的细心培养,一定会调教出侄儿喜欢的类型,到时候和谢宗之青梅竹马,比翼双飞,也是一段佳话。
所以谢夫人会时不时的把他接过来小住,谢宗之一年也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谭家堡,和谭家的姐妹们也常在一处玩耍。
可是谢夫人却不见他和那个小姑娘更亲近些,一直都是疏离有礼,还在总角的小子,学的和私塾里的老学究一样,没趣!
她想着可能是谢宗之太年幼,还没到开窍的时候,却不曾想这么快,谢宗之就会为了一个小女孩求到她的面前。
谢夫人很高兴,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小姑娘有这样的魅力?
她今天特意和夫君谭木一起到了“燕誉堂”,就是为了好好的看一看这个小姑娘。
她猜到谭云槿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她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粉莹莹的小脸,光洁的连个小小的暇疵都找不到,黑白分明的眼眸剪水秋瞳般仿佛盛着一汪水,能把人沉湎其中。
连她看了都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更何况是谢宗之这样一个小男孩儿。
再加上谭云槿小小的人儿,可以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不卑不亢,机智的回击谭蕊话里的陷阱。
这孩子真是不错,像自己一样,有貌有才,谢宗之真是有眼光。
谢夫人一回来,就看到谢宗之可爱的模样,刚刚被挑起的慈母之心立刻萌动了,忍不住就亲了他一口。
谢宗之的小脸微微发红,嘴里却迫不及待的问道:“姑姑,怎样了?”
谢夫人知道侄儿问的是什么,可是她偏就不说,她想看看这个侄儿着急的样子,谁让他太聪明了,让她这个做姑姑的少了很多的乐趣。
谢夫人朝身边的丫鬟菱角使了个眼色,菱角掩着嘴,偷笑着退了下去。
谢夫人在厅里坐下,故意沉着脸不语。
“姑姑!姑姑!你快说话呀!到底怎么样了?”谢宗之拉着谢夫人的衣袖来回的摇着,此时的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
谢夫人绷不住了,“咯咯”的笑出了声,谢宗之瞪大了眼睛,不满的看着她。
“好了!好了!姑姑不逗你了。”谢夫人微笑吟吟的说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很聪明,根本都没用的上姑姑我,至于谭蕊,她今天也受了教训,短时间内不会再找小姑娘的麻烦了。”
谢宗之不由喜上眉梢。
“还有,”谢夫人又补充道:“我打算把那个小姑娘槿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她。”
谢宗之一听,长身一躬,喜不自胜道:“多谢姑姑!”
谢夫人一把捞起了谢宗之,:“姑姑都这么帮你了,那你也要老老实实的交代,你是怎么认识人家小姑娘的?”
谢夫人刚刚才知道,谭云槿才到了谭家祖地不过三四个月,两人也未曾见过面。
“槿儿妹妹是大哥和苓姐姐接回来的,我闷在大门口见过一次,还有一次就是在湖边,槿儿正在吹箫,我认处她手里的那支箫是苓姐姐的“柯亭笛”!就过去说了几句。”谢宗之随意的说出了和谭云槿见面的两次,一派云淡风轻。
谢夫人有些惊讶,“她就是苓儿巴巴的就回来的那个小姑娘!”这也太巧了吧!
她本来听说自己的女儿专门到金陵,接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旁支女孩,谢夫人还想着哪天去看看,是什么样品格的女孩,能让最怕麻烦,不喜揽事儿的丫头,突然这么积极。
没想到居然会和谢宗之看上的是同一个人。
谢夫人这下对谭云槿更有兴趣了。
至于谭蕊母女为何针对谭云槿,谢夫人有些不屑。
这母女俩心中的打算,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为了谢宗之,就能随意让一个人坠湖消失,这样一个心思阴狠的人,就算她长的跟个天仙似的,她谢家也是敬谢不敏。
还是那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谭云槿更合她的口味。
谭云槿还在为今后在夫子王氏的手下,如何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几年的学习时光。
谢夫人就通知她,以后文化课就由她来上,以后每日辰时,谭云槿就去秫香馆,跟着她学习一个时辰。
撷秀楼的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一室皆笑,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无所事事才会觉得光阴似箭,心里有期盼而且勤勉不辍时,就觉得日子过得很慢,谭云槿每日跟着习书诵诗、朝花夕拾,没有了谭家姐妹,她心中那根绷紧的弦慢慢松了下来,有时会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
一天的容量如此之大,临睡时枕上回想,心里很欣慰,嗯,今天又学了很多东西,王弼的《老子指略》已经学完、郭象的《庄子注》已经学到“大宗师篇”、《周易注》最是繁难,还在学习“系词传”、书法的“之”字今天写得颇为灵动……
想着想着,陈操之就睡着了。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情,谭云槿都已经渐渐的想不起来了。
谭云槿年幼时,父亲曾经夸过,说做她的老师是一件快活事。
谢夫人教了谭云槿几天后,也是这样,谭云槿问到的书中疑难都不是泛泛的问题,需要家学渊源的谢夫人也打点起精神来作答。
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是学的精细,谢夫人是乐此不疲,有一种精神一振的感觉,而作为学生的谭云槿则是一点就透、小扣则发大鸣,让作为师者的谢夫人也觉得受益。
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午后,谢夫人与谭云槿在秫香馆后面的小方厅里,挨着边上的小轩窗下坐着,一番解答之后,谢夫人大为惜才,说道:“槿儿,以你的苦学颖悟,学贯五经并非难事,可是你终究是女儿家,就算满腹经纶,也不能考取状元,像男子一样施展所学,不知槿儿未来可有和打算?”
“槿儿如此,不为功名,只求不做愚昧无知者,能保家人一世安好!”谭云槿手捧书卷,轻声回答。
谢夫人想到她年幼失怙,又无兄弟姐妹,只有一老父可依,心中大为怜惜,私下对谭云槿多了几分慈母之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风景异,凤鸣山由苍苍黄黄变得枝叶凋落起来,山势却愈发的挺峻险拔。
谭云槿已经把早起的爬山,改成了每日绕湖行走。
晨起,落叶满径,立在湖边,湖面吹来的风飒飒苍凉,已经有凛冽之感。
再过一个月后,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