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了了先生从不回答也不透露关于品菊公子的任何事情,除非是他要当众宣布品菊公子的一些题词之类。
自此江湖中人所谓绝代双仙变为“绝代六仙”是也。
翌日清晨萧懿之与怜惺走出宇文府邸,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已等在门外。
女子接下面纱,面容如清晨的露水一般干净清新。她就像一杯温度适宜的香茗,更像一股清泉缓缓流入人心里,令人一见便觉心情舒畅。
萧懿之倒颇感意外,泉姑娘这是……
怜惺姑娘告诉我公子眼力过人,在你面前自然也就不用带什么面纱了。她清浅一笑,泉水泛起圈圈柔软的涟漪,纷纷虽然不甚清楚公子用何方法,但想必忽然改换武林盟主这件事与公子有关,所以,泉纷纷从荷包中拿出一张银票,我是来归还公子的。
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叮咚悦耳,萧懿之摆手一笑,原来是冰意仙姑范贞那件事,泉姑娘未免太抬举在下了,她被推举为武林副盟主是众望所归,泉姑娘下注所得银两自然也是应得的。
公子不必谦虚,实不相瞒,怡情赌坊的一百万两是我最后的银两。这些不义之财都是我之前还俗后在京城各大赌坊所赢的,后来我自觉有愧,金盆洗手。自从上次江东家师容帘夫人那件事之后,我更下定主意要散尽这些不义之财,从哪里得来,便从何处还回。而这一百万两是我赌博所赢的最后财产,我原本是想在怡情赌坊了结的,可是公子此举却让我又净赚了几百万两……所以,纷纷自当送还。
怜惺笑看一眼萧懿之,他有些懊恼地挠挠头,这么说来,我这个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泉纷纷欠身一笑,公子的好意,纷纷心领了。
心领钱也要拿着,你不再赌了,身无分文难道还想再出家过活么?以后跟在我身边银票还是会用的上的。萧懿之笑着点点头。
泉纷纷微有惊诧,公子的意思是?
怎么,你不愿意么?既然泉姑娘没什么日后的打算,不如暂且同我们一同游历吧,日子不会很无聊的,不信你问怜惺。
泉纷纷瞥了眼怜惺,微笑像一片碧螺春柔韧地舒展开来,温和冲淡。
听语馨说今晚贺州有夏夜花灯节,那就欢迎泉姑娘赏光了,我以后就称你纷纷可好?唤我懿之便可。
清凉的夏夜清新的佳人相伴左右,怜惺一身紫色渐变衣裙,上藕荷色衫,下由耦合只深紫色渐变,裙摆绣玫红色纹理。泉纷纷一身淡青色清淡却毫不平庸。萧懿之墨绿色长衫玄色腰带,胸前画有白梅点点,手中一把雪白的折扇。三人混迹在街头巷尾热闹非凡的人群中,随着人流走马观花地欣赏着两旁的各式花灯。五光十色的彩纸与蜡烛给这漆黑的夜空装饰了许多繁而不乱的斑斓。
有长的圆的扁的三角的五星的多角的还有有孔明灯、宫灯、福寿灯、鱼灯、飞鸟灯、狮子灯、水果灯、十二生肖灯、各种花卉灯等各色纸灯,数量造型之繁多,制作之精美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其中最出彩的还是各种新颖别致的走马灯。
萧懿之不由得吟道,赏灯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灯归。
不少摊位便挂花灯便亲手现场制作。花灯节上除了各种或仅限于挂在台面上观赏或买的花灯外还有还有各种买糖葫芦、毛猴、耍货、风车、泥塑、面人、绢人、剪纸、皮影、刺绣、微雕等的小摊贩叫卖吆喝着。不论大人小孩儿都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伸长脖子伫足欣赏或买下做一时之乐。
怜惺阅历浅16岁之前一直与隐山婆婆窝在深山老林里看什么都新鲜,泉纷纷虽然算是闯荡了些许日子江湖也毕竟只是涉及京城的大小赌坊,也是对各类小工艺品好奇不已爱不释手,喜欢就买下吧,萧懿之笑道,纷纷,现在知道银两的用处了吧……
走到一个买埙的摊位前,萧懿之停下了脚步。摆摊的是扎了一个包了块蓝碎花布发髻的十三四岁的农家小姑娘,她脸颊有两小块红润,像抹了胭脂。容貌普通但眼神清亮,显然不谙世事,简单纯朴。
这些都是我阿爹做的哟,这位大哥哥要买一个么?萧懿之看着这些大小不一或泥胚棕色或上了各色漆料的鸡蛋或说桃形的埙,上面要么绘有各种花卉图案,要么就是刻字用金或红、黑色填字,甚是精美别致。你阿爹真是手巧,你会吹么,不如给我吹首曲子吧……
好呀,女孩随手拿起一只埙两手捧握吹起来。她皮肤略粗糙的小手灵活地按压六个音孔,一支欢快的曲调就这样飘逸而出。
吹得真是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柚,这支曲子是阿爹教我吹的,她说这叫“快乐的妞妞”,也就是我……
这埙的音准与音质不错,萧懿之接过她手中红棕色刻有水草的埙,这只我要了。
真的吗,大哥哥也喜欢埙?不如你也给小柚吹一只曲子吧……
旷古苍凉的深沉曲调,一曲《苏武牧羊》就这样从埙中传出。怜惺和泉纷纷静静倾听,周围也有不少人驻足。小柚拍掌,大哥哥吹得真好,你吹出了泥土的味道……小柚嘿嘿一笑,这是我阿爹说的,他如果觉得一个人吹埙吹得好就说他吹出了泥土的味道,其实埙一般是用陶制的,可我们农家小院自己吹来玩或者拿出来买赚点家用,便就地取材了。
萧懿之付了银两,我倒很想认识一下你的阿爹。
好呀,等回头花灯节结束了我收好摊就带你们去看他,我阿爹人称“泥埙孙”,在我们小村落里也算小有名气呢呵呵……
萧懿之看向怜惺和泉纷纷,你们要不要也来一只?
看上去很精美,泉纷纷摇摇头,可惜我不会吹,懿之见笑了。
没关系,公子会教我们的。怜惺冲粗布衣服的小女孩一笑,小柚妹妹再帮我们挑两只吧。
谢谢大哥哥和两位姐姐,小柚很是快活道,阿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怜惺挑了只蓝色的,泉纷纷自然选青色的,小柚给她们试了音,这时一声稚嫩的“非礼啦……”冲天而起,一个手提莲花灯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从巷口窜入人群中,正扑到小柚的摊位前,一时无备,摊位上的埙摇摇晃晃向地上摔落去,萧懿之长袖一览,来个怀中抱月,所有埙完好地兜在他的广袖中。小柚长舒了一口气,谢谢大哥哥,幸亏有你……
她手提的荷花灯原本是一大朵扁圆的荷花朝下盛开,花蕊部分是烛芯,下面红线上穿一玉绿色珠子,挂一长长的绿穗。荷花灯上托为荷叶田田,支起六片翠绿的椭圆荷叶,花茎下下弯曲复又上台,每支花茎上有一朵半苞半放的荷花,而每支花茎上也都栓有红绳,顺下一条条粉红色的流苏,甚为漂亮,而今也被撞破,烛火更是因为撞击倾斜燃着纸质的荷花灯,怕引火上身,女孩连忙扔了荷花灯,看向萧懿之几人求救,一口稚嫩的娃娃音,我叫娃娃,后面有人追我,你们帮帮我吧……
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身着水红色小衫,皮肤白嫩泛青,圆圆的大眼睛,睫毛浓密卷曲纤长上翘,朱红色的而饱满的小嘴唇,活似个精致的瓷娃娃,还真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
这时后面的三名男子也已然追到,娃娃往萧懿之身后一躲,怯怯地透出半个头来,可怜兮兮地看向萧懿之。萧懿之骑虎难下,礼貌问道,不知三位是?
捉人!其中一个光着膀子胸毛旺盛的男子不耐烦道。
哎,别这么凶嘛……另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自来熟地嬉皮笑脸,介绍道,他们两是兄弟,这个大块头他叫江杰,可并不是什么豪杰,这个毛发旺盛的他叫江洋,也并非什么大盗,至于我嘛叫胡途,可我并不糊涂……我们三人成伙,也就是江湖人称的“江湖三友”是也……
两个姓江,一个姓胡,还真是凑巧呢……小柚有趣道。
那不知三位为何要追她?萧懿之指指身后的娃娃。
她偷我钱!她扇我嘴巴!她抢我的灯!三个人异口异声道。怜惺不由好笑,什么江湖三友,我看称“浆糊三友”倒不为过……
萧懿之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不如你们三个商量好了再来找她吧。
哎,胡途上前道,其实我们仨只是觉得小姑娘手中的荷花灯很好看,想借来瞧瞧,哪知我们没说几句她就误会了,拔腿就跑,她跑我们自然也就追了。
是这样么?萧懿之看向娃娃。娃娃抓着萧懿之的衣角从他背后怯怯地走出来,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胡言乱语的什么小姑娘什么大爷的,我还以为你们要对我图谋不轨……
萧懿之汗颜滴看着娃娃,小妹妹,你才多大啊……
我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圆圆的脸还带有点婴儿肥,配合着如蝴蝶翅膀扑棱的长睫毛,令一干人等很是讶异。
该不会是吃了延年益寿丹吧,萧懿之心中划过三条黑线。
看着周围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娃娃嘟起嘴略显委屈,人家长得年轻嘛不行啊……
行……胡途一口接道,你要真十八岁我们还真想非礼你了,反正不犯猥亵女童法……
你敢,讨厌,娃娃瞪了他一眼,一看你们三个大叔就不像好人,不像这位公子面如冠玉俊美无暇……娃娃有些迷恋地看着萧懿之,然后转向江湖三友,不论是什么原因,你们要是不追我我也不会把花灯撞坏烧着了,你们得赔我一个。
这……我们去哪里给你买盏一模一样的荷花灯啊?江杰粗声粗气道。
不知小姑娘方才的荷花灯是从哪买的?
这,娃娃细密的齿贝咬着指甲,这么多摊位我哪记得清啊,不过刚才卖给我花灯的大婶说这是唯一的一盏。
胡途开口,这姑娘岂不是存心为难我们?
我邻居家的大娘会做哦,小柚开口,她的手可巧了,我见过她做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荷花灯,除了花灯她还擅长做绢人和料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