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呼啸,不知何时起,风已转浓,北凉的风声,如此凄凉。
距离夜,已不远。
雪山下,来了一个男子,一个一席白衣的男子。
修长的干净的左手,握着一柄白色的,很弯很弯的弯刀。
他带着笑,嘴里哼着怪异的曲调,缓缓的走在雪地里,白色的身子,却融入了黑暗中。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大喝道“何人上寨,报上名来。”
一个劲衣男子,不知如何,竟突然出现在了雪地上,瞪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的嘴角勾勒起来,他在笑,笑得很冷,他冷冷的笑道“阎王,讨命。”
他们的距离本来很远,但白衣人一伸手,便已到了他的面前。
乳白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刀光,很冷,冷的就像北凉的雪。
劲衣男子,目露惊恐之色,往后倒退了三步。
整个人竟诡异的分成了两半,倒在雪地里。
猩红色的鲜血,似乎还在冒着热气,一点一点将地上的白雪染红。
雪,血,好美的雪,好美的血。
好一个白衣阎王,好一柄锋利的弯刀。
萧白衣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也越发的冰冷。
他踩在雪里,走在血上,白衣不染。
那首曲调,也越发的清晰...
‘刀亡人,人亡刀,刀刀入轮回,人人入轮回...’
曲调渐浅,白雪里,唯有一行血色的脚印,缓缓的在地上蔓延,蔓延...
四周都是山壁,一道铁门,将墓枫隔绝在了里面。
这里就像一个天生的牢笼一样,阴森而黑暗。
唯有从狭小的窗口,透出一点点黄色的灯火。
他紧贴着门,斜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苍白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掌心流着冷汗。
冷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流出来的,而是因为饥饿,一种人类最难忍受的欲望之一。
最痛苦的,也不是饥饿,而是他的身边放着许多食物,他却只能看,不能吃。
食物里,被下了软筋散。
忍耐,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一样。
曾经他为了逃脱追捕,也曾将自己埋在了土里一天一夜,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与压抑。
就是这股韧性,他才得以逃脱。
只是如今的这种忍耐,本就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修行虽然可以延缓饥饿,却无法代替,那种痛苦,简直如同洪荒猛兽一般,想要将他吞没。
他望着那一堆吃食,眼睛早已发直,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唯有握剑的手,稳而沉。
他艰难的转过头,舌头添砥着,冰冷的墙壁里冷稀出来的水珠。
十余天,他便是如此度过。
贪婪,本就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王老虎张的极其的雄壮,只是本事却不足他长相的十分之一。
所以,他所得的,本就是寨子里最少的。
今天他当值,看守。
他看到了那个被关的,极其怪异的年轻人,还带着剑,看样子还是一把好剑。
他身上应该还有钱。
好剑也应该值不少钱。
虽然他听说,这个男人极其厉害,就连当家的都害怕。
可是再强壮的老虎,吃了十几天的软筋散,也得化作一滩烂泥,任人宰割。
想起钱,王老虎的胆气就更足了。
他来到了墓枫的铁门外,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墓枫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握着剑,一双眼睛亮的怕人。
王老虎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你,你,没事...”
没有人回答。
这个问题就根本不需要提出来问。
因为墓枫已经回答他了。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只要微微一用力,便足够要了他的命。
王老虎的身子已经凉了半截,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墓枫半靠在王老虎的身上,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他用力的捏着他的脖子,道“带我去找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然我杀了你。”
王老虎不是真的老虎,他怕老虎更怕死。
当墓枫说要杀他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屈服了。
小月离的墓枫并不太远,但是待遇却好了不知多少倍。
只是如今,他只能软软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看见墓枫,小月已经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墓枫掌化刀,砍在王老虎的脖颈之上,让的他眼睛一白,便晕了过去。
他努力的稳住了颤抖的身子,道“走,我带你离开。”
小月叹道“你走吧,我没有一点力气,恐怕走不出去。”
墓枫没有答话,却将自己身上附剑的红绸解了下来,然后才沉声道“上来,我背你出去...你站起来的力气总应该是有的。”
无星无月,黑沉沉的大地,好似被关在了棺材里。
墓枫背着小月,专门往黑暗的地方走,他走得很慢,可是即便走的在慢,也忍不住要跌在地上,心头更是沉重的透不过起来。
小月在墓枫的背上,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和墓枫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也知道墓枫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而且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墓枫带着她,定然是不能走出去的,小月咬了咬牙,眼睛已经忍不住发红,她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墓枫微微的偏过头,道“说完了?”
小月道“说完了!”
然后小月便发现,她说的这八个字也是多余的。
墓枫的身子,越发的佝偻,好似一匹骆驼,对于他来说,苦难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这时,他好似有了警兆。
猝然一回首,身子已经伏了下来,贴在了一处石缝里。
过了半响,灯火辉煌的那边,果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人的呼吸声。
墓枫的手紧紧的握着剑,冷汗已经将剑柄打湿,剑握的更紧了。
呼吸声渐渐近了。
墓枫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头子,这家业就这么舍了?”
他已经听出,这便是贼婆的声音,他的呼吸更缓,几乎忍不住要停止。
贼公道“你这婆子,目光咋就不能放长远一点,只要得到了化灵乳,咋们一起冲入灵台境,这北凉再大,也不是由着我们横着走。”
贼婆似乎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道“只是,那计划能成功吗?”
贼公沉默了片刻,才道“只要他得到了碧罗花,碧罗花毒,无色无味,谁能察觉的到,又有谁会怀疑他下毒呢!”
贼婆还想说什么,却被贼公接口道“你这婆子,就是太婆妈,如果没有化灵乳,咋们又还能逍遥多久?”
贼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墓枫的眸子似乎有着光芒在闪烁。
他佝偻着身体,艰难的驮着小月,缓缓的走了出来。
夜风之中,似乎带着淡淡的甜味,这种味道,墓枫绝不陌生,血腥味。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顺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