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继续道:“我本是上林苑御花园中的一株白牡丹,得天地精华与真龙之气的滋养而开灵,最后修炼百年,方得人身。凡间虽然时常战火纷飞,但是上林苑中都是花草树木,所以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和我一起化形的还有几个姐妹,你之前见过的何红药也是。”
张君宝一愣:“她也是你的姐妹?那你们怎么……”
白牡丹道:“她本体是一株红芍药,所以自名何红药,我们几个前后化形,而且都是女子,便以姐妹相称,一起在上林苑修行。”
“可自从化形之后,由于可以自由移动,我们便贪恋上了人间繁华,经常行走人间。这一走不要紧,便招来了祸事。”
“长安城乃是天子所在,修行人往来多如过江之卿,之前一直在上林苑中呆着,也没有人敢去冒犯皇家威严,但是一出来,很快便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迹。由于我们是异类得道,在那些修行人眼中属于邪门歪道,所以就发生了不少争端。”
“亏得我们自出生便在上林苑修行,没有沾染过血腥,所以有不少修行人还是替我们说话,最终结果就是我们在钦天监录名,然后不允许出长安城,不能伤人,否则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我们暂时没有了危险,只是如果长久被禁在长安,虽然借助天子龙气确实很好修行,但是困于一地同样也不利于我们后期的修行,诸位姐妹都觉得很委屈,所以想改变现状,于是我们决定扩大自己的族群。”
“我们点化了上林苑中的不少同类,产生了灵识,但是由于没有足够的天地精华,想要化形等于是天方夜谭。就连我们自身,也是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累积和运气才得以化形的。”
“于是我们这群姐妹中产生了分歧。其中何红药几人便觉得,论修为,一般的金丹真人并不比我们修为高,只要我们找一个门派投靠过去,这样就能成为对方门下成员,自然可以不用再理会钦天监的那什么规定。”
“而我却不愿意,因为那样同样要受到别人门内的制约。而且草木之精得道,最是修行人的好鼎炉,难保不会有什么别的危险。”
“我还是决定培养族中后辈。不过这次不是等待化形,而是将她们的灵识送入人间刚怀孕的妇人腹中,托生婴儿降世,这样一来,她们生下来便有灵识的记忆,而且又有人族的肉身,能拜入名门大派修行,还有一枚原来的本体可以炼为化身,无论是从修炼,还是成长,都比我们傻傻的化形要快得多,成就高得多。”
张君宝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惜玉要自己发那个誓了,于是犹犹豫豫的问道:“这样,是不是,有点那个常说的……那个……”
白牡丹道:“有伤天和吗?”
张君宝点了点头。
白牡丹又道:“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不是那些邪道妖人,采人肉身魂魄,虽然我将同族灵识送入了未出生的婴儿体内。但是并没有损害原本婴儿的魂魄,而是让灵识与之相合,婴儿的魂魄本就是先天无识的,两者是融为一体,最多只能算是多了一段记忆,并没有谁消灭谁的说法。而且那些道门前辈兵解,神魂由亲朋好友护送转世,哪个不是借婴儿重新长成,凭什么他们能做,我们就不能做。”
张君宝这才点头道:“这么说,好像意思就是那些草木之精重生到了一个未出生的婴儿身上,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妥的。”
“你真这么想?”白牡丹和惜玉同时问道。
张君宝有些奇怪,道:“这有什么,重生嘛,书上见得多了,还有好多重生到长成了的人身上的,接管了原有者的记忆,也没见人骂有伤天和。”
惜玉奇道:“还有这样的书?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君宝道:“真从书上看的,而且多的是,重生之XX,一搜一大把,你要是不信,我发誓,我若骗了你,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惜玉啐了一声,没理他,权当是真的了。
张君宝又问道:“那你们要找麻衣子做什么?”
白牡丹道:“虽然我们认为这样做合情合理,但是我们终究不是人族,所以到现在也只用过一次,而且是找的一个战乱流落道旁的孕妇,生下来的便是惜玉,而那个妇人生下惜玉之后由于积病缠身便离世了。所以惜玉从小到大都是我带的,然后我们发现,惜玉虽然自带记忆而且开灵,但是想入修行派门,依旧难如登天,对方很容易便查出她的根脚,不愿意收异类为弟子,最多只能当个灵兽之属。”
张君宝哗道:“这就太不讲理了吧。怎么说也是十月怀胎所出,居然让去做灵兽!”
一旁的惜玉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白牡丹道:“我们当然不能接受,所以她从小到大的修行都是我来教的,由于她现在是人类的肉身,所以我特地研究了很久,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修炼的基础了解的比较多。”
“后来,我想到了麻衣子道长,他是当今天下少有的医道圣手,号称圣手长生真人,惠满天下,如果他也认为我们这样做是没问题的,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做的多了。”
张君宝这才明白,道:“哦……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们找麻衣子主要是想让他的名气帮你们背书,然后只要多来的几个族人带着记忆转生,拜入各大门派,几十年后,这些人修行有成,甚至成了门中砥柱,毕竟他们先天就有优势,修行速度肯定很快。那么你们这一族可以说便是挺过来了,再也不会有人随便给你们脸色看了。”
白牡丹眼神一亮,道:“正是如此。”
张君宝有些怅然,道:“我能说你天真的好可爱吗?”
白牡丹脸色一变,道:“怎么讲。”
张君宝道:“你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思维误区,你一心只想着把那些转生的同族送入大门派修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逼你走上这条路的,正是那些大门派的修行人士。在这些人眼中,妖就是妖,就算转生成人,没有放弃原本的根脚就是妖,你认为他们会将自己传承的经书法宝道法传给这些人吗?所以无法拜入门派,这是必然的。”
短短几句话,却如晴天霹雳,将白牡丹劈愣在当场,脸色苍白。
一旁的惜玉见了,大骂道:“臭傻子,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发誓支持我家小姐的吗?果然是敷衍了事!”
张君宝头大道:“我猜你的根脚一定是喇叭花,不说话你会死的那种。”
惜玉愣住了,恶声道:“那是牵牛花!!!”
这,随口一声都能说对。
张君宝不再理她,转而对着白牡丹道:“我没说不支持你,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跟你将这个事情分析一下而已。”
白牡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火苗,喃喃道:“难道何红药才是对的吗?”
张君宝道:“谁说她是对的?她就是个大****!投靠别人自身实力又不雄厚,我看她迟早就是个当鼎炉的命。”
惜玉烦躁道:“你这么会说,那你想个法子啊!不然就闭嘴,我看你才是话多!”
张君宝道:“我干嘛要想,你们不是找到了正确方法吗?”
白牡丹和惜玉都被他绕糊涂了。
白牡丹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君宝指了指惜玉道:“这不就是明证吗?”
张君宝见她两人不解,于是继续道:“我看你们才是真的傻,明明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里,偏偏还要去交给别人。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直白的说,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势力,第一步就是壮大人口,现在惜玉的出生,就说明了你们走对了路,第二步就是强大人口平均实力,这里你们就走错了。”
“为什么要去拜入各大门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窃取天下各门的秘密。你们全部送入一个门派好了,但是必须跟你们的关系很铁很铁,如果实在没有,那就干脆自己建立一个,主要的难度就是适合人族修炼的功法而已,这还不简单,买啊,这年头,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凡人有凡人的钱,修道人肯定也要资源,就拿资源去买。买不到好的,那就先中等的将就,只要把架子搭起来了,后面需要的就是后辈的努力了,不可能你事事都给她们安排到位吧。”
白牡丹顿时眼神放光,她教给惜玉的法子,便是从一个散修手中换来然后自己研究改良的,不过只能筑基,连成就金丹的方法都没有。
这时张君宝又道:“说白了就是造兵,刷装备嘛,非要去求人做什么。不过如果自立派门的话,初期肯定很艰难,最好是不让人知道。”
“其实最简单的,找个修行世家,你把惜玉嫁过去,生上十个八个的,人口一下就翻倍了,只要再来个三五个,人口问题一下就解决完了。”
“臭傻子,你胡说什么!!”惜玉顿时怒骂道。
张君宝斜了他一眼,道:“你这姑娘,人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就没有点政治觉悟,这是为了种群繁衍,总要有人牺牲的,你就这么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也不看看你家小姐劳心劳力的多累。”
惜玉登时按捺不住,就要揍他,幸好白牡丹拦住了。
白牡丹感激的看了张君宝一眼,然后款款施了一礼,道:“今日还要多谢恩公点破迷津了!”
张君宝一时间被这客客气气搞的不甚自在,尴尬道:“这个,大家都是朋友嘛,这么客气干啥……啊哈哈。”
白牡丹又道:“该谢的还是要谢的。”
惜玉一听顿时娇斥道:“小姐!怎么你也这样说!”
白牡丹怜爱的摸了下她的头发,道:“傻丫头,真到了联姻那步,也不会是让你去的。”
惜玉赶紧道:“那就好。我看最好还是别联姻什么的,最讨厌了。咱们就像傻子说的那样,自己建个门派,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张君宝一听白牡丹的话,顿时觉得不妙,听着语气,就好像她自己要去似的。
他赶紧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惜玉道:“那你还不快说!”
张君宝道:“这个,其实,白仙子,你最初的目的,不过是几个姐妹摆脱现在这样的局面,可以自由的修行而已。其实你完全不需要去搞什么壮大族群的计划,因为人越多,事情进展的越深入,你背负的责任将越大。所以,只要这个什么经道司不再约束你们不就好了?”
白牡丹道:“难道你有什么方法?”
张君宝道:“我不知道这个经道司是个什么玩意,但是既然是凡间机构,应该绝对不会违抗皇命吧,你们只要接近了皇帝了,这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还能摇身一变变成官方身份。”
白牡丹道:“经道司是钦天监的下属机构,最近几十年才设立的,凡是道门修行派门、世家等等都在里面录了名号,虽说只是给人皇面子,做做样子,但是里面坐镇着不少供奉,在长安城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你的意思其实是和何红药一样,只不过投靠当今人皇而已。”
张君宝道:“对啊对啊,好歹当今圣上也是女人,女人应该更懂女人的苦啊,这不比那何红药更靠谱么?”
白牡丹却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内情,这反而是如今长安城内最大的一个漩涡,投身其中,稍有不慎,只怕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张君宝呆了,道:“还有这说法?那这皇帝总会退位的,找以后的皇帝也行啊!”
白牡丹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不过这条路你就不用再说了。而且我劝你也不要去参合,这其中的凶险只怕几十上百年都不会消停。日后你到了长安,也要注意。”
张君宝不明所以,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白牡丹又道:“就算我真的能投靠人皇,有立足之地,我身上背负的印记或许就这样暂时遮掩了,但是天下间并不是只有一个上林苑,并不是只有几个白牡丹何红药,天地广大,时间流长,总会有草木同类再次化形,就算不在长安,大家依然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归根结底我们是妖。可是,如果一个属于我们的门派能够建立并强大起来,有托生的同族,也有原生的同族,那么大家在这世间都有了一个庇护所,不说安枕无忧,起码能够光明正大很多,免去很多危险与麻烦。”
张君宝听了,心中是百感交集:天啦,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天真的圣母啊!!
而此时,就在张君宝他们昨夜休息的地方,一张死人脸看着篝火余烬桀桀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