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三面石壁带来的是惊奇,这最后一面石壁上的字则真正让吴非与付青两人惊呆了。寥寥数百字的记述,竟是有一场大机缘要出现在两人面前。
付青将石壁上的话又完整地念了一遍。吴非则站在石壁前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像是要把它们深深刻入脑海中。
石壁上的图像久久没有消失。最后一面石壁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吴非和付青盘坐在前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两人一言不发,宛如被刚才那灭世白光刺伤眼睛一般,无力动弹。
“绝世好剑、至尊功法、仙境洞天,可是根本没有提到怎么从这里出去啊!”
付青好像身体被抽空,失去了全部力量,眼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光彩。
吴非依旧死死盯着石壁,嘴唇翕动,不知在默念些什么。
“你要当武林高手、求长生不老就自己留在这里,我要去找我师父!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付青看到吴非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绝望地大叫道。
“武林高手?长生不死?非我所欲也。我所求不过正义、公道,天之道如何运行,我便如何行事。武功,不过是一种手段。我若打不过别人,就讲不出道理;我若被人打死,连自己的公道都无法主持,岂不是荒谬?虽然修炼无门、长生无望,我却并不因之自伤。人生所活不过数十年,我便要尽我之力,伸张上天之道。”
吴非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令付青大惊失色。此人莫不是被宝剑、奇功、仙境迷了心窍,脑子糊涂了。正要打醒他,他却继续说了下去。
“付东流付前辈对我很好,知遇提携之恩,终生不敢忘怀。现在他生死未卜,我心中很是担心。只是想到,外面水教两个老鬼,其中一人掉落到超凡境界初窥门径阶段,合我二人之力尚且难以匹敌。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令我俩掉落此处,恐怕此时已然尸骨无存。困于井下石室之中几近半年,一半时间用于破解石桌图案,又有半月苦苦思索石匣开法,只有两月用于潜心修炼。进境虽快,但短期之内根本无法突破桎梏、硬撼已经半入通玄境的神通强者。半年之中,外界天翻地覆,水教老鬼的去向、付前辈的生死,我们一概不知,也根本不够资格加入到他们的争斗当中。如果想要报仇,只能勤修苦练,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付青听完之后脸色煞白,手指着吴非的鼻子,浑身发抖,试了几次才说出话来。
“你……你原来是这种人!我和师父都看错你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付青扭头便走,却发现没有门可以出去,气呼呼地坐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抽泣。
吴非不仅没有上前安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我是见利忘义、厚颜无耻的小人?若是如此,我当日便不会从西安府血影堂中留书出走,寄身山野,鸟兽为伴,更不会出现在这间石室之中。跟水教之间的恩怨,将来我武功大成之时,必要上门讨教。只是此时此际,我们应该保持冷静。破解石桌图案时,我们曾经万念俱灰;解开石匣谜题时,我们心灰意冷。可是,每一次都出现了转机,谜底都通向了下一个秘密。这一次的秘密,一定能够解开。我们最后也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刚才你可能觉得我说话十分古怪。那是因为我看到石壁上的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字里行间,仿佛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但无法发掘出来。一时之间,心中的所念所想都被勾动起来,不吐不快。”
“如果大哥刚才言辞不当,惹小弟哭鼻子了,大哥在此认错。还请小弟看在大哥照顾你多日的份上,原谅大哥吧!”
吴非一直观察着付青,见到他身体不再抖动,抽泣声也渐渐低了下来,等到自己最后一番话说完时已经要翻身起来,心中不禁对自己的口才得意非凡。
可令吴非万万没想到的是,转瞬之间脸上挨了一拳。发懵间,狂风骤雨般的暴打落到了身上,胸腹、脊背、手臂、大腿、脚背,无一不受摧残。
吴非假意疼痛非常,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哼哼唧唧叫个不停,暗中偷偷关注着付青的神情。眼见付青脸色逐渐缓和,吴非在地上滚得越发起劲。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呈现出四分五裂的趋势。
付青停下了手,坐在石凳上,依然不说话。
“大哥的骨头被你打断了七八十根,小弟你这功力真是见长,才两个月时间就要令我刮目相看了。我是爬不起来了,你可要替我接好骨头。”
吴非赖在地上不起,又哼哼唧唧装起痛来。
付青从石凳上站起,往地上狠狠踹了两脚。吴非滚得飞快,躲过一劫。
“你还有脸说,谁让你突然变得那么莫名其妙,活该!”
付青板起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非。
吴非见付青怒气已消,不再做戏,爬起身来,掸干净身上的沙灰,坐到付青对面。
付青没好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急着出去咯!”
“这里不用担心温饱,为我这个流浪汉省了一桩烦心事。灵气浓郁,适合修行,又有神功宝剑等着我去发掘,没事还能去仙境里转一转。这么美妙的生活,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吴非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欠打”两个字。
付青忍住冲动,恶狠狠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吴非道:“我们既然能从石室外进来,肯定也能从石室中出去,回到井中。等我们功力大成,我自可凭借绝世轻功沿着井壁爬到外面,你也可以用藤蔓神通将自己送出去。”
“这办法这么蠢,根本就不需要破解这石室中的任何秘密!只要等我们练到七老八十,终于攒够实力了,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我师父也不知在不在人世,那两个老鬼也不知道能否活到我们报仇的那天!”
付青露出鄙夷神色,无情挖苦道。
吴非却是不为所动,厚着脸皮道:“大哥我可是你们火教教主亲口认可的练武奇才,不出三年,必破入宗师级。小小井壁,可难不住我。倒是你,天资愚笨,恐怕要困在井底一辈子了。你对我好一点,每天求我,我到时候就勉为其难地背你出去。”
付青正要出言反击,却看到吴非又走到了那面石壁之前,话到了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吴非站在石壁前,双目炯炯有神,默默地看了半个时辰。四面石壁上的图像已经自行消散,看不出任何痕迹,原来的那扇木门又重新出现在石壁上。
静立半晌,吴非开口道:“付青,相识已久,这半年相处中,我过往的经历你也大多知晓。我是怎样的人,你却不甚了解。今日受到两位前辈所留字迹启发,我也重新认识了自己。”
付青看着吴非的侧脸,脸上一派正气,嘴上又不调笑,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我从前想做一个侠客,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可是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还有一条令人热血沸腾、无比向往的路存在,我激动万分。再接着,另一个人告诉我,那条路天生为我堵死了,我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武者。这几年来,我多次尝试,想要打破这个魔咒,却始终以失败告终。终于在今天,站在这石壁之前,我看到了云淡风轻,看到了逍遥洒脱。我不想再去追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要把我拥有的做到极致。既然生为凡人,我就要在这凡世间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