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黄城七十里有座高峰,飞鸟难至,猿迹无踪,峰顶上有株万年松柏,生长得似铁石般坚硬,刀剑难伤。
夏小澜端坐在这株大树之下,正在仔细观摩。
不管是《三变真诀》,还是《妖诀》都可以化为他物,并且唯妙唯俏,以假乱真。
他听城里军士说起这里有株大树,每到月圆之夜都会抖动枝桠,疑似成精,所以前来察看。
现在他可以变化飞鸟,一些寻常猛兽,却不会草木变化之道。
要说起来,其实这是一门最好变化,又最难变化的道理。
说是简单,树木不似动物,结构复杂。
说是难,呼吸方式,营养吸收,感知外界的方法,都不一样,较之生物,理解艰难。
其实差的只是那个门槛而已,踏过去一通百通,过不去,那就变化不了,呼吸都不顺畅,活活憋死都有可能。
这是一株成精的大树,夏小澜已经得出结论,手掌按上去,能够感受到妖力流动。
只是或许草木精灵不爱运动,或许是夏小澜没有威胁,所以对方没有理会,任由他观测。
这日,正是月圆之夜,也是夏小澜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峰顶骤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株大树枝叶摇摆,霎是骇人。
只见那狂风吹开上空的云层,转出滴溜溜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被吸引,刹那之间集成光束往古树笼罩而而去。
整株大树都在月光中发出莹莹光辉,枝叶晶莹剔透,彷如世间最璀璨的绿宝石。
峰顶颤动,那古树站了起来,根须强壮有力,一下子就从地底拔出来。
夏小澜赶紧化为飞鸟腾空而起,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弥漫,大祸临头。
古树足有千米高,也不知长了多少年头,树体坚硬堪比铁石,寻常刀剑不能伤。
一直往上飞,顺着树体脉络观察,隐约可以看到妖气运转路线,与静止时完全不同,那是长久进化寻获的最优运转方式,在此时完全显露。
“哞,”
如犀似牛,树体最上端,赫然出现眼口耳鼻,树枝剥落,层层叠叠在顶端,形成一顶树冠。
它就像是树中王者,高高耸立在这天穹之上,数百里内的树木纷纷低伏,一阵璀璨的绿色光雨从四面八方汇集,在远处尚不明显,等到接近古树,已经成为绿色海洋,统统被古树的树冠吸收。
‘轰,’天雷轰鸣,被狂风吹开的乌云重新汇聚,并且更厚,更浓,更低。
它在渡劫,夏小澜心里暗暗念叨。
草木成精,实属不易,除非天赋异禀,不然只能够靠着亿万年的日积月累,才会有成精的机会。
但这里又有几大难题,比如中途朽烂,虫蚁之祸,天火的威胁,树木年纪越大,阴气越重,每逢阴雨天都是灾劫之日。
这些都罢了,还需要经过多次天降劫难。
这点动物就比植物占便宜得多,它们会趋吉避凶,能够逃脱,灵智开化得早。
树木不能移动,先天上就躲不过,只能够硬扛,往往十不存一,悲惨异常。
这株古树不知经过多少年头,竟然已经可以移动,说不定今日雷劫一过,就能够化形,从此开始真正的修炼之路。
虽然灾劫深重,但是只要扛过去,挨到化形,草木的成就往往比较高,他们的灵智经过长久积淀,一旦开启会极有灵性,并且对灾劫的预测会更加准确,时常面对,它们对灾劫的气息异常敏感。
夏小澜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帮忙的手段。
古树对天咆哮,枝桠深入云际,将雷电引导到地下,不断削弱雷劫的力量。
整座山峰都在颤抖,巨石崩碎,激烈的雷电之力将山体轰开,彷如灭世。
群兽狂啸,死命奔逃,夏小澜看到几十只妖兽的身影,想来这里因为古树的存在,灵气充裕,成为它们的乐园。
经过树林的加持,古树具有极大威能,几十道雷电劈下来,往往经过树冠过滤只有几道落到树体上。
远处的森林,绿色能量还在不断汇聚,大片树木枯萎,草木一心,只要有同伴渡劫,它们会倾力相助。
天地之间雷鸣阵阵,不断闪烁的雷电照得峰顶持续敞亮,山石崩坏,可以清晰看到那盘根错节的老根,将高达数千米的山峰纠缠在一起,无数年的岁月,这里早已被它的根须渗透。
轰,轰轰,轰轰轰。连续的雷电交击,震得夏小澜飞行不稳,肆虐的狂风在呼啸,古树开始支撑不住,高大的枝干上出现大量黑斑,凡是被雷电击中的地方都无法幸免。
“天地无情,纵使修炼无数岁月,一朝雷劫,苦修皆化作流水,”
见到如此场景,夏小澜突然忆起王厚道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其实这也是对修士的整体概括。
任你修为高绝,就算紧闭洞府,也不见得就是安全。
所以王厚道才会逼他下山寻找这番大功德,那是修炼的捷径。
不提夏小澜思绪万千,就说那古树,在雷劫打击下垂垂欲死,万千年苦修,眼看就要化为灰烬。
一道玄奥的阵法突然自身体浮现,在夏小澜震惊的目光中,山脚处开始亮起,然后一截截往上传递,看上起,就像是高塔一层层点燃,只是高度不可同日而语。
大量土黄色气息开始冲着天空喷涌,原来古树早有准备,它所驻扎的地方,是一处罕见的地脉之所,蕴含大量地气,此时用来对付雷劫,颇有奇效。
“一株树竟有如此智慧,怕是灵智早开。”
夏小澜略一思索,就知道这株古树或许千年前就已有灵智,它脚下的阵法,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布置好的。
地气充盈高空,霎时将劫云冲散,雷鸣之声顿时消退,万籁俱寂,只有古树发出璀璨的光辉,看来劫难已过。
夏小澜目睹这神齐的一场较量,对草木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隐隐约约抓住一些东西。
就在古树欲要重新扎根,汲取养分补充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景况突然出现。
圆月当空,正是月力最充足的时候,这平时对妖魔之类有大补的月光,这次竟然变得比毒药还可怖。
古树刚刚经历过雷劫的地方,被月光一照,眨眼间就枯烂,转眼之间,通天古树就朽烂得剩颗树心,那树心有成人大小,从高空‘嘭’的一声坠落峰顶,顺着根须枯萎的地洞,往地底深处落去。
夏小澜呆了,这古树前一刻还仿佛渡过劫难,怎么下一刻就飞灰湮灭。
其实这是由于地脉导致,地脉驱除雷劫,在这个过程中也流淌在古树的身体内部,平时没事,但是在它经脉内充斥雷电之力的时候,地脉就变得蕴含极强破坏力,就像是老实人突然发火,还是由天雷勾动的地火,猛烈无比,可怜古树机关算尽,就是没有防到这一手。
四野俱静,夏小澜亲眼看到古树内有一颗神异的东西掉到地底,良久,他才靠过去,这种修炼无数岁月的老树精,肯定有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