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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南山路是鹭门市过去的码头,整条街都是老式建筑。临街的一面适应城市美化的需要,装修得花里胡哨,街道的背面,却如藏在肚子里的下水,脏乱不堪。鱗次栉比的房屋一幢一幢紧紧挤在一起,就像春运时节铁路售票窗口的人群。在房屋之间,留着狭窄的巷道,一个人经过要缩着胳膊,两个人对面,就得胸贴胸或者背靠背地擦身而过。

洪永生告诉水桶’别看这里是鹭门市的中心商业地带,却也是鹭门市办假证的老本营。水桶对鹭门市不比洪永生生疏’过去也曾经到这里干过招鸡打炮的荒唐事,对洪永生的话也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跟他走。两个人在人肠子一样狭窄、蜿蜒的巷道里东拐西弯钻了一阵,迎面是一个断头巷’巷道的尽头有一座破败的楼房’大门是黑漆刷过的铁门。

洪永生来到铁门跟前,轻轻敲了两下,大门没开,从旁边的巷道里却钻出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咬着鹭门普通话问他们干吗、找谁。

洪永生说了一个名字,五短汉子说没有那个人,让他们赶紧离开。水桶当惯了大老板,不再是当年那个尽量躲事的进城务工人员,大咧咧地回答说我们找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里又不是你们家,干你老,凭啥让我们走开?”

五短汉子很不耐烦:“你们俩走不走?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洪永生也不说话,在一旁用手机拍他们,这一下更惹翻了他们,五短汉子一招手,几个人一拥而上,动手就打。水桶倒也不是怕事的人’奋起反抗,抓起墙边一根杠子挥舞,可惜巷子太窄’杠子根本舞弄不开。对方也不知道是谁,一拳朝水桶的鼻子挥过来,水桶本能用杠子抵挡,对方的拳头挥到了杠子上,疼得跳脚。

洪永生在一旁并不急着上前助拳,又抓拍了几张之后,拨打了110,报了案,这才把手机揣进怀里,扑过来加入了战团。对方人多,但是地方狭窄,也施展不开,洪永生加入战斗,手里挥舞着一块大板砖,见谁砸谁,对方有两个人脑袋上见了红。最吃亏的是水桶,现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体力劳动少了,农民出身的水桶和对方缠斗一会就腿软心跳,体力不支,被人家压倒在地,用拳头在身上乱插。

正在麻烦,警笛响亮,打斗双方就像球员听到了裁判的哨音,立时休战。洪永生和水桶是打不动也挡不动了,那几个人是怕警察抓’急三火四要逃离。水桶和洪永生知道他们的目的,一看他们要跑,扑过去每人抱住一个,死也不撒手。警笛声在外面街上停滞,巷道太窄,警车进不来,只能停在外面的街边,然后警察徒步进来。警笛停滞,证明警车已经停下,警察此刻正在向这个方向奔。

就在这个时候,黑铁门打开了’从里边又出来几个人和原来就在外面的打手会合,就像洪水,连拖带拉地将水桶和洪永生拥进大铁门,大铁门随即眶当一声又关了起来。

铁门后面并不是院子’而是房间’狭窄的旧式老楼,楼梯都是木头的,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呻吟,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房间里昏暗如晦,一群人突然进来,扬起的灰土呛得人嗓子眼痒痒,咳嗽声此起彼伏。屋内到处都散发着大米的霉味和人体的臭味。突然从明媚的室外进入这黑黢黢的老旧屋内,什么也看不清,黑幢幢的人影挤成一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要干什么。水桶吓坏了,有了憋尿却无处排泄的窘迫。

“请他们上来,干你老,大学生,你要是捣鬼老子不客气。”楼上,也许是楼梯上,有人招呼。水桶朝声源望去,黑黢黢的楼道拐角处有一扇窗,光亮勾画出一个人的剪影,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年龄。

大学生却认得此人:“干你老’豁子’你假装黑社会啊?警察就在外面,你敢胡来我让你后半辈子吃牢饭。”

外面能听到警察纳闷:“人呢?刚才报警不就是这一块么?人呢?”

水桶张口欲叫,不知道从哪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那只手好像刚刚在刨鱼刮鱗,腥嗥嗥地令人作呕,水桶闪过一个念头:干你老,今后鱼肯定是不吃了。水桶没有挣扎,因为有人吓唬他不叫没事,乱叫干死你。”

水桶虽然不相信那人敢“干死你”’却相信人家会动手打他’在外面还有抵抗的余地和勇气,进了这幢黑屋子,勇气和力气就都没了。

楼上那人和洪永生对话:“大学生,你带过来的是什么人?”洪永生回答我们老板。”

“你老板到我这干吗来了?”

“我老板找你问话,没别的事情,找个人。”

“干你老,你也不提前通报一下’搞得人紧张兮兮’以为你带了便衣抄我们来了。”

“干你老,你的电话三天两头变,我怎么找你?”

“干你老’上来吧’吓死人了,这几天公安集中清理办证的,还说检举揭发有奖金,我还当你带着便衣来掏窝子换奖金呢。”灯亮了,刚刚适应了黑暗,突然有了光明水桶眼睛晃得睁不开。洪永生拽了水桶上楼’灯光下看到水桶血污的脸,骂了起来:“干你老’豁子’你看你的人把我老板打成啥了’今天这事情跟你没完。下次来可就不是我跟老板两个人了,我们把西山村的人都带来让你打。”

楼上的人话软了:“没事吧?没伤到内里吧?”

水桶摇头:“没事,不是我的血,是你们人的血,干你老,你们他妈的就是黑社会。”

这个时候水桶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四十多岁一个黑瘦脸摆在他的面前,上下两片嘴唇就像煮熟了的蚌壳合不拢,露出了两排黑黄的烟渍牙,上下门牙都没了,难怪洪永生把他叫豁子。

“赶紧弄点儿水,给……”豁子问洪永生,“你老板贵姓?”洪永生告诉他:“我老板姓庄,你叫庄老板就行了。”

“赶紧弄点水,给庄老板和大学生洗洗。”豁子朝楼下喊。两个人端了两盆水送上来’毛巾是新的,水桶和洪永生擦了把脸,盆里的水染成了红色。豁子把水桶和洪永生让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动手泡茶:“你们找我到底要干吗?”

水桶不回答,等着洪永生说话,趁空四周看了看,房子里除了沙发茶几,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大桌,上面有一台电脑。木板墙壁上挂着俗艳的影星半裸照片,靠墙还有一张木板床,床上挂着脏成灰黑色的蚊帐。

洪永生说了自己和水桶的来意,豁子接过假结婚证仔细看了,然后站起来,走到桌旁,从桌子的抽屉里掏出放大镜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朝楼下喊老龟儿子,你上来。”

一个汉子慢腾腾地上来’圆身子上配着短小的四肢,小小的脑袋额头扁平,配上小眼睛、前凸的口鼻,像极了乌龟突然进化到了直立行走的阶段。水桶这才明白,“老龟儿子”不是骂他,而是对他形象化的称呼。

老龟儿子慢腾腾地问干啥?”

“你看看,这东西谁做的?”豁子把假结婚证递给他。

老龟儿子接过去细细看了一会儿,呵呵笑了:“我做的’怎么了?”

豁子瞥了水桶一眼’却对老龟儿子说:“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假货。”然后对水桶说,“就这个卵窖,有哈你问他。”

水桶问他谁找你做的?”

老龟儿子摇头:“做这种东西的人,谁还会告诉他的真实姓名联络地址?都是做完以后就再也不认识了。”

水桶掏出几张钞票朝前一递,老龟儿子马上伸手过来接,水桶却把手缩了回去:“干你老,我凭啥给你钱?”

老龟儿子呵呵哂笑:“有了钱,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水桶从掏出的钱中抽出一张,递给了老龟儿子:“说吧,干你老,我倒要听听你的话值不值一百块。”

老龟儿子说找我做这张假证的叫林鹭生……”

豁子劈头给了他一巴掌:“干你老,上面印着呢,还用你说。”老龟儿子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再说话,水桶对豁子摇摇头:“你别管’过后我请你吃海鲜。”然后对老龟儿子说’“你继续往下说,林鹭生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干什么的,什么地方人,住在哪……”

老龟儿子指点水桶手里的钱:“钱不少,可是你问的也不少,我回答一条你给一百。”

水桶点头:“行啊’不过你也知道,我可不是外来户,鹭门的土地爷爷就在我们家灶上供着’你敢说瞎话蒙我’我保证让你在鹭门混不下去。”

老龟儿子连连点头:“那不能’我怎么能骗你呢’知道的我告诉你,不知道的我也编不出来……”

话刚刚说到这儿,水桶的手机响了’水桶急着听老龟儿子说话,不接电话,还气哼哼地关了手机。

“这个人听口音是临江市的。”水桶一听有门’就递给他一百块,“年纪有三十多岁。”水桶也不知道那个林鹭生到底有多大,可是既然能骗着韭菜跟他结婚,估计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就又给了老龟儿子一百块。

洪永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洪永生看看来电显示,接通了,水桶连连朝他摆手,不让他接听,他现在的要务就是排除一切干扰,赶紧听老龟儿子把那个林鹭生的踪迹说清楚。

洪永生却反过来朝他摆手’不让他干扰自己接听电话,水桶正要发脾气摆老板架子,洪永生将手机塞给他:“你听。”

电话是肉菜打过来的:“她说她是韭菜,我也弄不清,看着跟结婚证的照片有点儿像,不知道是不是,干你老,洪永生,你听着没有?你赶紧把水桶找到,让他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庄水桶也不知道死到哪去了’电话也不接……”肉菜隔着电话看不见’不知道洪永生已经把电话交给了水桶,急呶呶骂骂咧咧。

水桶回骂:“干你老,肉菜,是我,你骂谁呢?”

肉菜这才知道洪永生把电话转给了水桶,连忙说:“你死到哪去了?我的电话咋不接?一个叫韭菜的到西山村来找你,我把电话给她’你跟她说,看看是不是你找的那个韭菜。”

水桶还没明白过来,电话里就传来了韭菜的声音:“水桶吗?你铺天盖地地找我干啥?还让不让我做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水桶全身的热血一齐涌到了头顶’血液就像洪水,冲击得耳朵轰轰作响,他喊着:“韭菜,你等我,我马上回去跟你说,你把电话给肉菜。”他的声音颤抖、嘶哑,豁子、老龟儿子那些人都有些惊愕,静悄悄谁也不敢说话。

肉菜接过电话’水桶喊道:“就是她’没错’我和洪永生马上回去,你一定要把她留住,别让她跑了。”

肉菜还在说什么,水桶已经没有耐心听,把手里的钱塞给老龟儿子,拽着洪永生就跑韭菜找我来了,赶紧回去。”

洪永生对豁子嚷了一声:“干你老’今天打了老子’改日再找你麻烦。”然后跟着水桶下楼’拉开门跑了出来,楼下的那几个人也没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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