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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想钱想疯了(4)

“昧金女”这个词就像夏季的流行性感冒那样在这座城市里流行开来,无论走到哪儿都听到有人在说这个词。下班时间电车很挤,拥挤的人群使李素素感到安全,她像被捂到了厚厚的棉被里,别人看不到她,她也不想看到别人。可是,棉被里也出现了异样的声音,她在电车里没呆多一会儿,就听到两个女孩在那儿小声议论,一个说:

“哎你听说了吧,有个女的在银行顺走别人一个钱包,里面有八千金多块钱呢,现在这事登报了,希望那女的能主动把钱送回去。”

另一个说:

“哪儿那么容易呀,要我我就不送,八千多块,买什么不好啊,要我我就先把它花了再说,我有好多东西想买......”

“唏唏......”

另外一个女孩非常诡秘地一笑。

她们站在距李素素很近的地方,使李素素感到她们的话是故意说给什么人听的。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跳的速度在加快。她生怕被人认来( 因为她听说银行的监视系统已经录下了那人的模糊影像),她只好提前一站下了车,步行回家。 街上每一个手执报纸的人都显得行迹可疑,他们交头结耳东张西望神情诡秘,他们像是全都知道了她的秘密,他们说话全都是同一种腔调、同一种声音,他们张口便说“昧金女”、“昧金女”、“昧金女”......李素素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什么都没穿的裸女,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素素一进家门,便径自走到碗橱边伸手去摸那包东西。后脑勺后面响起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你找什么?”

丈夫伍爱国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灯光下。

“噢,没什么。”

“有什么事你得跟我说----我是你丈夫。”

他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关切,恒温,而她却什么也不想告诉他,她弄不清站在面前的到底是亲人还是敌人,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事,她不想让他瞧不起自己。

“真的没什么?”

“真的。”

“最近外面有一些传言......”

李素素脸上顿时变了颜色,略微结巴着问:

“什、什么传言?”

“还能有什么,银行降息,物价上涨呗。”

李素素不知道他是不是话里有话,还是就事论事,她听不出来,因此更觉心情紧张。两人在门厅低矮的黄灯泡下站了一会儿,正僵着,女儿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李素素忙上前一把搂住孩子说:

“哎唷,看你疯的这一头汗,上哪儿玩去了?”

“我们玩抓小偷的游戏----可好玩啦!”孩子兴高采烈地说。

李素素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嘴边上那两道纹路像用毛笔画上去那般清晰而且僵硬。

夜里,室内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蓝光,家具的轮廓在这种蓝光里浮凸可见,睡在身边的孩子蜷缩着身体,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李素素睁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她已经被逼到了某种疯狂的边缘,此刻她真感到进退两难。

李素素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她面无表情地穿鞋、穿衣,然后用指甲插进蓬乱卷发的深处,用力挠了两下。她行走的速度极快,好像脚不沾地似的,她穿过客厅的时候自我感觉简直就像一个隐形人,“倏”地一下就过去了,就是伍爱国把眼睛瞪成玻璃球子他也很难看得见什么。她穿过一道道门,穿过楼道里晾的一层又一层的衣服,那些衣服就像层层叠叠的旗帜,在李素素的头顶飘动、掠过。

她走到楼下,发现头顶缀满奇异的星星。那些星星大得令人吃惊。道路两旁种满高大硕壮的松树,一棵一棵尖尖的直指天空,与星星遥相呼应。李素素走在两排松树中间,像走进一个狭窄的通道,这通道究竟通向哪里,她心里也不清楚。

家很快被她甩在身后,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快,她想她就快要解脱了,一切都会解决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至于后来她如何打到一辆在深夜游荡的面的,那辆面的又如何绕过大半个城市把她送到魏强的住处,她好像一概不知,或者说处于一种被催眠的状态,她一路在心里叨念的只是那只信封,那八千八百八十八元钱。她像着了魔似的一闭上眼睛就是那笔钱,那扑天盖地的人民币,她必须找人尽快把它们送回去,她不能再让它们折磨自己了,她受不了了,她都快疯了。

想来想去,魏强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来啦?”

“来啦。”

“上来。”

“你说什么?”

“我让你上来,把衣服脱了。”

蚊帐里的男人声音含混。看不清他的脸。

李素素把胸口的拉链越拉越低,直到看到了自己带蕾丝花边的黑色胸罩。这一套黑色内衣是她和魏强有了那种关系之后她在一家比较像样的商店买的。以前她穿衣服总是能凑合就凑合,每条内裤上都沾有洗不干净的经血,暗红色的一块。她用一种带漂白的强力肥皂用力地搓,但污点一旦沾上就很难洗去。

她自己把黑色胸罩解去。

还有漂亮的内裤,也是黑色的,在暗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

蚊帐向两边自动裂开,有人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到来。她赤裸裸地站立在原地没动窝,她想她不是来干这个的,她还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谈,她动了动嘴想要说句什么,却被从蚊帐里伸出的一只手一把抓了过去,她的身体以一种冲撞的姿态覆盖在他身上,她像被点燃一般开始着起火来,混身发烫,空洞,疼痛,渴望被抚摸,被挤压,被填充。她用力向上昂起的头与身体形成一个绝佳姿态,她的头发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一直烧到帐顶上去。

他的手朝上用力握住她的两个乳,就像握住两个致命的开关。

她的身体颇有弹性地扭动,使他想到在迪厅曾经看到过的某种优美的舞姿。

李素素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忘了那些天大的、解不开的、烦心的事,没有什么事能拦得住身体的愉悦,那种湿润磨擦的快感到蔓延到全身,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直到他像泉水那样喷射出来她才想起那件重要的事还没跟他说。

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完了完了。

李素素像小偷似地溜回家,上楼梯的时候为了避免弄出响声,她索性把高跟鞋脱掉拿在手里,光脚踩在水泥台阶上的感觉可不那么好受。她在楼下的时候看见自家的灯是黑的,可当她用钥匙把门捅开却发现家里实际上是亮着灯的。

他坐在与门正对着的那张椅子上等她。

灯在他头顶上。

那张脸显得阴暗而多褶,而且越发地长了。

丈夫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妻子说:“是嘛。”

丈夫说:“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了?”

妻子说:“我睡不着,下去走走。”

丈夫说:“那你怎么不叫我陪你?”

妻子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丈夫说:“其实你一直都在误解我。”

李素素眼皮发涩,说着说着就失去了知觉。

有一个巨大的、没有漏缝的磁场把李素素给包围了,她无论走到哪儿都像是有人在监视她,议论她,用鄙视的眼光瞧她,“昧金女”这个字就像钉子一样扎进李素素太阳穴,让她时时感到头皮发麻。

这天下午女儿学校要开家长会,李素素在办公室给丈夫打电话,她一边拔电话号码,一边敏感地察觉到,有两双耳朵正像接收电视的卫星天线那样支楞起来,随时准备接收信息,然后再添油加醋把它们发射出去。他们断定李素素在外面有个情人,这通电话一定不是打给她丈夫的。

李素素偏把丈夫的名字说了好几遍,她用电话遥控丈夫到学校去给女儿开家长会,丈夫却说不行下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放下电话,李素素觉得一肚子委屈,到了关键时刻,没人能帮她,没人肯帮她,什么都得靠自己。

她骑车走在去女儿学校的路上,正好经过那家银行,她本想绕道走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银行门口聚满了人,里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她看见银行门口穿制服的保安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想他们一定是认出她来了,报上说银行的监视系统已经把拿钱的人的影像录下来了,小潘还故意在班上大声说她在电视里看到录像了,那女的可真够没劲的!李素素慌里慌张骑过银行门口的时候看到玻璃门上自己如鬼一样的影像,她想,做人做到这份儿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学校操场上到处聚满了人,主席台上的大喇叭不时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嗡----”的一声响,李素素坐在人堆里,用一份报纸盖住脑袋。

这时候,有人从侧面捅捅她,她扭脸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

“你是谁的妈妈?”陌生女人问。

“我是伍小琴的妈妈。”

“我怎么看你长得有点儿像----”

李素素生怕她说出后面几个字来,她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一路跌跌撞撞地从会场的人群里挤出来。她想她是躲不过去了,再躲再藏也没有用了,谁让自己当初干了那件没出息的事呢,现在只有认了,坦白交待也罢,自首也罢,被公安局抓起来也罢,大不了身败名裂,无论怎样反正她都认了。

她以最快速度往家赶,她听不到路上卡车司机咒骂她的声音,她像疯了似地连闯三个红灯,急骤的哨音在耳边呼啸,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云在头顶上聚集,风的速度正在渐渐加快,雨就要来了,李素素当时只有一个信念:要在大雨之前赶回家。

她用哆嗦的钥匙捅开家门,家里没人,那只牛皮纸信封已经不见。

李素素把手伸到碗橱里摸了半天,她摸出一只红钱包来,是那种打开关上的时候都会发出“夸哒夸哒”的响声的老式猪皮钱夹,跟以前她弄丢的那只一模一样。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那个脸很熟的播音员用做作的口形播报出一条令人吃惊的消息:

“昧金女将钱如数奉还......”

雨终于扑天盖地地落下来,李素素连忙一扇一扇地去关窗。在窗口她看到丈夫伍爱国急急跑进楼门洞的身影,因为是从上往下看,他看上去比平时要矮一些。他的长脸出现在灯光下,他装做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十一

电视里再次重播飞跃黄河的现场录像,李素素翘着兰花指用力按掉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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