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邹燃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是忽远忽近,也听不甚清楚。只觉得有些熟悉。但全身都没有力气,想睁开眼睛也不可能。身体摇摇晃晃,好像坐船一样,可偏偏他大脑深处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在沙漠中,绝对不可能在海上。
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就每一刻舒坦过。
这么难受的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了外界的情况。他缓缓睁开一丝眼缝,就见一轮似血的夕阳挂在天边,残阳如血,照着如山似雾的沙海,泛起一层层恍悟的波纹,像是看一出不真实的水彩画。那么美丽又那么虚幻!
“醒啦醒啦,他醒啦!”一声开心之极的欢呼声在邹燃耳边响起,就像一只欢乐的百灵。
邹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骑在马上,脑袋靠在两团绵软的东西上,仔细一闻还有淡淡的香味。
是李珊!
而欢呼的却是骑着马在一边的秋香,她兴奋地大叫:“邹燃?邹燃?能听见我说话吗?”
另一边上宇文献也骑在马上,不过背靠的是叶冰兰。不过他是早就醒了,正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笑嘻嘻地低声对叶冰兰说着什么,但叶冰兰却板着个脸,对他不屑一顾。
刘全、武鸿、王贞三个人挎着骑刀环伺在左右。听见秋香大叫,顿时围了过来。
“邹燃,怎样?好点没?要不要喝点水?”这是刘全。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属牛的,皮实着呢,肯定死不了。”这是武鸿。
王贞则冲他点了点头,开心和关心全蕴含在这一个举动中了。
“屁,老子属虎!”邹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气道。
那边秋香道:“才不是他体质好,是我们李都尉有一手,哈哈,是吧,宇文献?”
宇文献撇过眼神不看她,低低对邹燃道:“邹燃,谢谢你!”
邹燃无力一笑:“别说废话了,都是自家兄弟对了,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我们走了多久?”
一说这个,包括秋香在内的所有人顿时黯淡了脸色。
原来在邹燃昏迷没多久,李珊她们就找了回来,不过要从山梁上到他们这个沙丘需要绕一个大圈。等她们骑马过来后,李珊本就是医官出身,处理伤病自是驾轻就熟。她们各自还骑了一匹主马,主马的马囊上可都有规定不许离身的急救包,包里有一些应急药物,其中就是解毒用的药丸。这些药丸都是中药制剂,效果自然没有现代直接注射的血清那么方便,但疗效还是都不错的,就是慢点。
不过这么一耽搁下来,他们想再追上大部队就困难了。有邹燃和宇文献两个病患在,他们又不能疾驰,只能这样慢慢往前挪。战马只有三匹,邹燃和宇文献都不能单独骑马,只好让体重较轻的李珊她们骑在马上护着他们了。
可到后来他们竟然很丢脸的迷失了方向,别说找大部队,不困死在沙漠里就算万幸啦。放眼望去,全是一片一片,绵延不绝的沙丘横亘在天地间。
苍莽、寥廓,萧索、悲凉所有词语用完也形容不尽现在众人心里的失落感。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而他们已经被世人遗弃了一样!
邹燃得知,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戌时一刻。
“我靠,你们没用教官教的那些方法吗?”邹燃忍不住悲叹。
刘全黯然道:“用了啊,可你也知道,在沙漠中辨别方向是最困难的,昨天半夜还起了一场龙卷风暴,把大部队行进的痕迹都给抹没了。今天一天直到刚才才有太阳,我们现在没错的话是在往玉田走,可准不准就不好说了。走了两个时辰,别说马的粪便,连跟鸟毛都没看见,这就是个绝地!”
通过秋香证实,昨晚的确起了一场龙卷风暴,天地掀起的沙尘足有二十多米高,要不是这几匹马都是瓜洲卫骑出来的,会自己找固实的山坡避风,他们就被活埋了。
沙漠就像女人的心情,喜怒无常,此言不虚。
邹燃看刘全他们个个都神色憔悴,深知他们这一天也吃尽了苦头,特别是李珊,原本有神的眸子如今已是黯淡无采,脸上尘仆仆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乐浪郡的逃亡时期。秋香和叶冰兰那圆润的皮肤现在也有些干涩暗哑,不复秋水伊人的秀美了。
夕阳渐渐沉下去,夜里更加难以辨别方向。更加上沙漠寒冷的天气几乎要让这八个男女想要放弃希望。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儿。”邹燃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沉郁地道。
“那你说怎么办?”李珊问道,轻柔的气息喷在邹燃的面颊上,撩拨的邹燃竟有些心痒痒。
邹燃这才想到自己的脑袋还靠在人家的双峰间呢,虽然有平板的丘山铠挡住,但那软绵绵的触感却怎么也挡不住的。
他感觉了一下身体,感觉还能撑起来,于是端正了一下身体。他这个举动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李珊是没什么感觉的,但被他这么一蹭反而反应过来,顿时脸上羞红一片,垂下头来。
这点小变化并没有被别人发现。秋香骑在马上道:“邹诸葛,你有什么办法吗?”
“邹诸葛”的外号是在军校时别人起的,没想到现在连秋香也知道了。
邹燃稳了稳心神,道:“我们应该往南走!不能往西!”
刘全听后点点头,李珊也立即拨转马头,准备朝南。他们两人都是跟着邹燃在乐浪郡转战过的,对邹燃的建议有着盲目性的信任和服从。王贞也是个闷葫芦,别人怎么做他也没意见。但秋香、武鸿他们却不解。
“等等,为什么?”秋香第一个不服气地道,“邹诸葛,你总得给出个理由吧?”
武鸿、叶冰兰,包括宇文献都看着邹燃,显然要他给了解释。
“我们是走且末、精绝、玉田一条道,靠近的是吐番州,在这片沙漠的南边。如果我们继续往西,还有一大段沙漠要走,很可能继续迷路最后死在路上,但如果我们往南,进入高原区还有可能碰见牧民。只要见到人烟我们就有救了。再说,只要进入高原区我们就有水,有水我们还能坚持一阵!”
秋香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承认邹燃的说法是对的。只好嘟喃着道:“好吧,这次算你又对了。咱们往南!”
叶冰兰看了邹燃一眼,也不多话,跟着大伙转了方向。
无形中,邹燃竟然又隐隐成了这支小队伍的头儿。说起来这里军衔最高的是李珊,骑都尉,棱甲剑章在胸口别着,熠熠发光!
当下,他们又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然后停下来吃了几口干粮,接着依靠看星星辨别方向,继续赶路。今夜的沙漠也很给脸,竟然没有起风刮沙之类的,天上群星闪闪,一群人行进在这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邹燃渐渐感觉力气恢复,于是也不再和李珊挤在一匹马上,下来慢慢走。宇文献看他下来了,只好不甘不愿地跟着下来其实他好的比邹燃还要快,只是为了多贴近叶冰兰,所以故意磨磨蹭蹭地装病罢了。
到后来,为了节省马力,李珊、秋香、叶冰兰也下来步行。一队八人倒是很想上西天取经的队伍,邹燃本想以此调笑一下,但想到他们可能不知道这个典故,自己要说“东土大唐”的高僧故事还得费好大一番口舌,就算要解释孙猴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于是作罢。
八个人行行复行行,走到夜里亥时的时候实在没力气了,此刻也渐渐起风,天上闪亮的星辰也黯淡无光,天地萧索。他们此刻想找一个可供依托的山丘也没有,正无奈间,眼尖的秋香忽然指着远方叫道:“快看,那有座房子!”
“房子?”所有人惊讶,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房子?
风沙隐隐绰绰中,前方还真有一栋类似房子的建筑。
众人大喜,连忙吆喝着冲了过去。
望山跑死马,那房子看似不远,真正要过去还是让他们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此时风沙都已经像浓雾一样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最多只能看见十步以外的东西。细蒙蒙的黄沙将他们身上闪亮的铠甲都给模糊了,看上去就像八个泥人。
待跑近邹燃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房子,而是一块被风化的非常严重的巨岩。巨岩呈正方形,像一座宫殿一样矗立在风沙中,巨岩中间有许多孔洞,好像是被流水侵蚀过,洞口高四五米,里面足可待十几个人还有余。
现在也没时间去查看这块巨岩为什么会在这里,风沙越来越大,他们必须找地方躲避一番,否则非被活埋不可。
于是邹燃大声吆喝了一句,李珊拉着战马第一个冲了进去。邹燃紧随其后。可就在这时,邹燃忽然觉得浑身一紧,一股寒意直冲后脑。
这时,李珊正好点亮火折子,邹燃突然大吼一声:“小心!”一闪身,就要冲到李珊身前。
洞里猛地蹿出一个人,手里拿着弯刀似闪电一样朝李珊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