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驴是一个极其粗鲁的汉子,他身材高大粗壮,因为长了一张驴脸而得的这个绰号。徐宏带着赵胜利进来的时候,野驴正和他带来几个兄弟吹牛:“什么肖建飞,王涛,名气挺大,有用吗?我和丁老大,蓝烨去王涛家要钱,硬是把王涛他****得跳楼,他们敢出来说个不吗?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旁边的人纷纷点头应和着。
徐宏看了一眼赵胜利,怕在他的场子引起冲突,他赶忙对野驴说道:“这是凯旋的弟弟赵胜利,这几天手头不方便,找你先梛借点。你们谈吧。”
野驴看着赵胜利,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你是赵凯旋的弟弟?”
赵胜利点头:“嗯。”
“你哥哥是怎么死的?”野驴绝对是故意如此问的,赵凯旋怎么死的,在外面混的谁不知道?
赵胜利有些压不住火,但他是来借钱的,不是来打架的,他有些恼怒地说道:“被小人暗算,那个兔崽子是投案了,不然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野驴大笑说道:“你们看看,又是一个能说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肖建飞,王涛他们一样?”
赵胜利有些挂不住面儿,他提高了声音问:“你是放款,还是挑衅?你划下道,我接着。”
野驴笑着摆着手说道:“我划什么道啊?我放款,谁会和钱过不去?你在我这儿借钱,就是我的顾客,就是我的上帝,这是丁老大教我的。既然你都是我的上帝了,我自然要对你客气,我还跟你打个什么劲儿啊?但我要说明的是,我可不是怕你啊,老子在外面混了那么久,还真没怕过谁。”
赵胜利哭笑不得,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野驴绝对脑子不够数。他也不想再和脑子不够数的人计较,只是问道:“你能放出来多少?”
野驴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指着赵胜利说道:“听你的口气不小啊,你能借多少?用你的话说,你划下道来。”
“二十万。”赵胜利说道。
野驴差点把嘴上的烟掉下来,他瞪着赵胜利说道:“你有病啊,跑到这种场子玩这么大?别人玩大的都是几个人约好,或者宾馆或者找一个背人的地方,你******却在这么多人面前玩,你可够判了。”
“这场子还不够大?我就是冲着这儿场面大我才来的。”赵胜利确实没有玩过大的,他只是赌瘾大而已。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想死还真不栏你。你拿什么抵押?”野驴说道。
“房子”赵胜利豁出去了,他必须翻本,不然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把家里嫂子住的那套房子抵押出去再说,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要是翻了本,以后再赌就自己跳河去。
“你什么房子敢要这么多钱?你以为你家那房是人民大会堂呢?”野驴急了,他脑子再不够数,可他是放款的,对于一般常见的抵押品的行情还是懂的。2000年古城的房价也就是千把块一平方,赵胜利就是能够拿出一套二百多平方的房子,可那也是旧房,旧房有旧房的价格。野驴看向赵胜利的眼神变了,他觉得赵胜利是不是来拿他消遣?
赵胜利根本不知道现在房子能卖多少钱,他压根就没操过这方面的心,他就是因为今天输急了眼才想到用房子抵押来翻本。没有办法,他自己也不会算房子的价格,他只好把住址告诉了野驴。
野驴大概算了一下后大骂:“你******逗我玩是吗?就算你那破房一百平方,按新房算也就十万,你******张嘴要二十万,你是穷疯了还是觉得我傻?”
赵胜利彻底有些绝望了,他没想到自己输的钱前后加起来都够买两套房子了。可是怎么办?不翻本他连家都回不去,他必须要翻本,哪怕赢回来十万,剩下那八万,以后再说也行,可是现在自己连再赌的本钱都没有,怎么办?他脑海里面极速的盘算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野驴:“你说我那房子值多少钱?”
野驴想都没想说道:“你那一片的房子我去看过,哪一年盖的我都知道,给你个优惠价,五万。一个月期限,利息就不用我说了吧,徐宏应该告诉你了。”
“给六万吧,如果顺利,我一会儿就能还你。利息我照付。”赵胜利知道五万根本不可能和那几个天津人玩下去,多一万算一万吧。
“你房本呢?拿来我就给你当面点钱。”野驴说道。
赵胜利蒙了,还要房本?他哪来的房本?就是这会儿回去拿,嫂子也不会给他,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敢回家。
“怎么着,你******就是来消遣我的是吗?什么都没有,打算在我这儿空手套白狼,你小子活得不耐烦是吗?”野驴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混子给耍了,对野驴这么爱面子的人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他都要忍不住动手教训这个小混蛋了。
赵胜利咬了咬牙,反正今天是过不去了,左右是个死,他把心一横说道:“你别着急,我又不走,你先给我放款,我赢了马上还你,输了我带你回家拿房本,要是一个月还不上,我搬走给你腾房子。”
“你觉得好玩吗,还是真觉得我傻,你什么时候见过什么都没有的就放款?你要真想借,赶紧回家拿去,我在这儿等你,别废话了。”野驴自认为已经做的不错了,他是觉这单活做成了,利润还是可观的,所以他才这么耐心的和赵胜利在这儿磨牙。
“你别误会,我没有骗你的意思,只是场子里面那三个天津人马上要走,只有他们能和我玩这么大的,我刚才也是好说歹说,人家才愿意等我一会儿。你只管放心,我人在这儿呢,要是真输了,你还怕我跑了?”
野驴有些意动,放给这小子又如何,他还能跑到天边?再说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拿出纸笔,对赵胜利说道:“你给我写个借据,把抵押房子,利息,还有期限都写清楚,然后我给你拿钱。”
“好。”赵胜利已经红了双眼,他已经不考虑自己如果再输会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真的那么背运。他写完借据交给野驴,野驴认真看了一遍,然后转手递给身边的人说道:“你帮我好好看看,老子认字不多,他写得什么,我还真看不大懂,你可要看清了,别让人家给涮了。”
当赵胜利拿到那六万的时候,那三个天津人还在场子里面嬉笑着聊天。他们看见赵胜利面色沉重的走过来,都起身笑着和赵胜利打招呼。赵胜利在他们对面坐下,把手里的钱放在面前。和他对赌的人说道:“兄弟,你这次带了多少?哥哥看你是个敞亮人,咱按你的本钱赌,绝不用大注压你。”
赵胜利轻出了一口气说道:“谢了,哥们,我这儿是六万,你们看怎么玩?”
“好,痛快,咱们还是梭哈,底注一万,不管牌型好坏,最后一注两万。胜负全看老天,怎么样?”
“好。”
赵胜利又输了,老天没有眷顾他,当他拿到第三张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恍惚中仿佛看到失败就在面前对着他微笑。可是他不愿弃牌认输,弃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那样做意味着他连下一局的赌注都不够,剩下那一两万对他来说已经于事无补了,他硬挺着把手里最后的那两万推到桌子中间,却再也找不到潇洒的感觉,他再不想当什么周润发,他只想着如果没有今天自己的一念之差多好,如果时光能够倒回在吴海波的饭店,打死他,他都不会来赌的。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时光穿越,他面色铁青的看着对方把手里的底牌翻了开来。
赵胜利垂头丧气的站起身,刚回身,野驴在他身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野驴说道:“怎么着,兄弟,咱一起去你家坐会儿?”
赵胜利无助的看了看徐宏,徐宏背转身去,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赵胜利点点头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拿房本。”
出了赌场,外面是一个艳阳天,大街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小商小贩在兴高采烈地喊着:挥泪大甩卖,跳楼大降价,赔死不偿命。快车道上一辆辆闪闪发光的轿车疾驰而过,不时炫耀的鸣着喇叭。有不安份的小孩子,也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把车铃按得令人心慌。
赵胜利眯着眼看了一眼天,今天的天气很像给哥哥下葬的那一天,连天空中那一两朵白云都像,只是没见那飞翔的小鸟。赵胜利举步维艰,野驴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说道:“快点走,磨蹭什么?”
赵胜利回头看了一眼野驴,他无心和野驴斗嘴,只是在前面低头缓慢的走着。
野驴的一个兄弟又在后面推了他一把道:“你快点行不,你******看蚂蚁打架呢?”
赵胜利像猛然惊醒了一般,脑子一下清晰起来,他不能回家,绝不能回家,他无法面对嫂子,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他突然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推他那人脸上,然后向着喧嚣的人群冲去,野驴们大呼小叫的追赶着,但很快,赵胜利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