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坐看牵牛织女星
三、银河
武兴宇一直在看他的星空，看得是那样的投入，那样的目无旁骛。星空是那样的美妙，银河是那样璀璨，星星们都在眨着眼，争着叙说自己的故事。薄薄的银河，犹如绢纱一样，在淡蓝的苍穹上轻歌曼舞，如真如幻。苍穹是那样的广阔，薄云不受一点束缚地在上面游荡。隔着这层薄纱一样的云，也能看到银河。当那些薄纱般的云雾飘散时，澄净的天空如水洗一样光滑，银河里的星星像眼睛一样眨得更勤了，好似在招呼人类。
听着李轼他们说得闹热。半天没有说话的武兴宇忽然开口：
“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可笑，酸溜溜的干啥子。让你们出来看星星，偏在这里瞎转起诗词来，真是杞人忧天。天上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保持适当的距离，银河里密密麻麻的群星都保持一定距离，这距离就是一种平衡。我跟你们说牛郎星和织女星都是恒星，基本上是不动的，隔着一条银河，就碰不到一起。我也学你们转一句：这叫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你看你。武兴宇，这不是让大家扫兴吗？我晓得它们是恒星。我们这不是摆摆龙门阵，扯些不着边际的事，打个比方，把它们当成两个活人来看嘛。”方二有点不满意武兴宇的态度，没等李轼、吴能说话，自己先说了。
“方二，我跟你说，真要是两个活人的话，他们也见不上。”武兴宇的话还是显得那样冷淡。
“为啥？”
“他们相距16光年的距离。方二，你晓得光年的概念吗？隔这样远，你说他们咋个能见面？不信，你可以掰着指头自己算算。”
“我当然晓得光年的概念！不就是按光的速度走一年的距离吗。”方二的口气很不以为然，对方居然以为自己不晓得光年是咋回事，这也太小看自己。
“那你就算一算，看能不能算出来。距离除以速度就是时间，是他们见面需要的时间。”
“好。我就来算一下，我读书时的数学学得还可以。况且这样简单的计算，不就是距离除以速度嘛。我先算一光年是多远。光速一秒钟是30万公里，一分钟60秒，一个小时就是3600秒，一天就是……不行，数字有点太大，我得在沙地上划划。”方二开始在沙地上划起来，一边划一边念：一天就是86400秒。一年按365天算，就是3153。6万秒，再乘以30万公里，就是94608亿公里。这是1光年的距离，我再乘以16光年，就是1513728亿公里。距离有了，我再算牛郎一年能走多少公里。不过，这速度以啥为准？牛郎是挑担子走去，还是骑着老牛去，还是坐……”
“方二，你还想让牛郎骑牛去，那就更没影了。你就按牛郎是坐火箭去探亲，参照第二宇宙速度，就按火箭每秒10公里的速度，这样好计算。有一个大概数就行。”武兴宇在旁边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
“好。既然这样，那就更好算。”方二又埋头在沙地上划起来，“每秒10公里，乘以一年的3153。6万秒，牛郎一年就能走31536万公里，用这个速度再去除上面的距离，就是480000。我算出来了，48万年。咋样！武兴宇。”
方二一计算完毕，立即高兴地用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这是他表示信心的习惯动作。
“看不出来，方二你真行，数字这样大，算得这样精准，一点都不差。”武兴宇的话里没有一点惊讶的成分，好似意料之中的事。
“那还用说，我刚才说了我读书时数学还可以的。这点小计算还能难倒我！”方二话里有一股豪气。
“方二，你算得真不错。不过你这方法有点笨。我告你一个简便的方法，不用笔，只用心算就行。”武兴宇不慌不忙地说。
“啥？我的方法笨！你还有简便的方法？我不信，你跟我说出来听听，我倒要见识见识。”方二有点吃惊，但他不相信武兴宇这个初中生有啥好方法。所以他并不去看武兴宇，而是又躺在沙地上抬头看星星了，继续用脚后跟在沙地上随意划着。
“你看，光速每秒30万公里，火箭每秒10公里，光速度是火箭速度的3万倍。光速走1年，火箭就得走3万年，再乘以16光年，不就是48万年吗？”武兴宇的话很简要而平静。
方二一听，只愣了几秒钟，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个简便的方法。嘿！是自己一开始就被对方误导。他立即坐起身来，不再看星星，也不再用脚后跟划沙地，看着武兴宇喊叫：
“武兴宇，跟老子你耍我。有简单的方法你偏不说，让我误入歧途，在那里像小学生似的，吭唷吭唷地算半天。”
武兴宇说完话后，不等方二的反应，又去看他的星空。吴能和李轼一边在看星空，一边听两人的对话，一听方二的话，他们在旁边都笑起来。吴能心想，方二像这明净的天空，一颗一颗的星星嵌在上面，一目了然。这武兴宇像那黑隆隆的夜幕，深邃得来看不清，不晓得藏有多少秘密。这武兴宇真看不出来，不声不响地就把方二作弄了一下。吴能刚想开口，旁边正在堆沙塔的钟益生心想正好跟方二开一个玩笑，就说：
“方二，这咋能怪兴宇，是你自告奋勇要算的，你一个中学生，不就比小学生高一级吗？像小学生娃儿那样算乘除法有啥要不得，不丢人。这也是一种方法嘛。”
“钟益生，你少在旁边敲边鼓。你跟武兴宇是初中娃儿，才比小学娃儿高一级，老子是高中生，至少得高二级。”在方二眼中，初中生比他这个高中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方二，你那个高中生不就那回事嘛，刚读大半年就搞‘文革’，啥都没学到。就像我堆的这个沙塔一样不扎实，不扎实倒也罢了，你老人家还偏要半桶水晃得很。”钟益生偏不服方二，在他眼中，方二这个高中生不过尔尔，所以继续打趣方二。
“大半年咋了？时间再短也是高中生！你初中娃儿就得服！”
“行了，行了。方二，自己学艺不精，怪啥别人。倒也是啊，这48万年的时间，牛郎织女也活不了这样久啊！看来这一面还真是见不上。”吴能看方二和钟益生争得有点急，不想让他们争下去，把话头又拽回牛郎织女能不能见面的问题上，“武兴宇，是这样吗？”
“老吴，那倒也未必，老话说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按此说法，牛郎在天上一年，就等于我们36万多年，这样算来，这夫妻二人一年零四个月就能见一面。要是考虑到以后的火箭速度再快点，一年一度的鹊桥会是完全可能实现的。”
“啊，有这种算法……”
吴能有点惊诧，把李轼拽到一边，悄悄说：“你这个同学厉害，想的完全跟我们不一样，说不能见面的是他，说能见面的还是他。好像他的想法中有很多是相对论的思想，这些我都弄不懂。”
李轼说：“我也闹不懂，我记得小时看《十万个为什么》，书上说过，要是速度超过光速，几千年前的死人都能见着。想必也是这个道理吧。不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千年’这说法，就是人的一种想象，不足为凭。兴宇这个人对宇宙起源啊、时空关系啊、人的生命啊、生命的意义啊，特别着迷。上次我去他家耍，他正在看一本《空间和时间》，我随手翻了几页，觉得有些抽象枯燥，他倒看得津津有味。”
“你这个同学不仅厉害，还很不简单啊！”
吴能没有往下说，仰头望着天空。李轼看出他其实并不是在看天空，而是在想事。就问：
“老吴这话啥意思？”
“你看，这夜空中的银河确实美妙无比。但像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像我们这个状况的人，能有几个人还有心情来看星星？而你这个同学，偏偏还能静下心来看星星，居然还能看得这样投入，好像世上就再也没有啥事让他挂心。哎，真不简单，你们班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想法。说实话，真不好理解这种人。”
“我跟他虽是同学，关系也还可以。但我也琢磨不透他。”
看着眼前夜色中的金沙江和明净的银河，李轼想武兴宇脑壳中的想法就像这江水，虽然奔腾跳跃，却没有断开过。而他这个人又像那些散落在银河边际的星星离群索居，离人那样远。这种状态有时又让李轼有几分羡慕，少了诸多烦恼。这时旁边也在注视江水的吴能又开口问：
“他家是不是在商业公司的宿舍？”
“对呀，你咋晓得。”
“我也有同学住在那里，以后有空时跟你摆摆。先过去，听方二又跟武兴宇扯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