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舞台
五、熊掌与鱼
次日，张二胡找小赵商量，说问题要是卡在我这里，那好办，我申请调走。现在问题是卡在你那里，你晓得笑嘻罗汉说的那规定是真的，笑嘻罗汉的为人你也晓得，我想不能为这事把你的前程耽误。我觉得大史的办法可行，对笑嘻罗汉说我们分手了。我听你的，你看咋办？
听张二胡说完，小赵心想：张二胡这人自己真没看错，难得他遇事先为我着想。问题是自己能不能为他放弃当下的一切，要坚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得放弃出演女一号。自己能被选为女一号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虽说有自己的外在条件和努力，但更多的还是李团长赏识自己的才能。要没有这种机缘，恐怕也轮不到自己上这个舞台，轮不到自己出演这个角色。她心里明白剧团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角色，如果自己放弃了，不仅辜负了团长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那以后也就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而另一方面，张二胡年纪是真不小了，如果让他等着自己，三年后是啥情况，心里没数，要是三年后还不行，那就坑了张二胡。现在要是真分手，自己内心是放不下张二胡的，再者在书记面前就少了一个理由，没有了回旋余地。三年后，自己还能说又跟张二胡好上了？而这三年间，恐怕书记并不会像大史说的那样不好意思来纠缠自己。
想来想去，她也感到很难决断。后来想到李团长，团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原本是不想为自己的个人私事去麻烦团长的。现在也只好去找团长为自己出个主意，最好能让团长在书记面前为自己打打圆场。于是她对张二胡说等等看，她先找团长想想办法。
几天后，小赵找了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李团长，希望团长为自己拿一个主意。
李团长说你们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和书记谈过。站在团里的立场，我也希望你以舞台为重。你也晓得，现在剧团没有其他剧目能上，唯一的就是演样板戏，书记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政治任务，是团里当前的中心工作。我也不敢掉以轻心。从你个人角度考虑的话，年青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角色完全有可能让你一炮走红。你要是放弃，那就太可惜，你可能从此就默默无闻。我也觉得你不应该放弃出演女一号的机会，对演员来说，舞台就是她的唯一。
李团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话头一转：但是你如果坚持要和张二胡在一起，我也不反对，毕竟舞台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剧团虽然是对你们几个主要演员有要求，但也不能说就一定会影响工作。我们过去干革命不是照样结婚生子吗？革命不是照样成功了吗？关键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你如果想好放弃了也不后悔，那我觉得也未尝不可，追求个人幸福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事情。另外，你们也可以考虑考虑书记的话，书记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你们做事不要太莽撞，放一放，有些问题是可以慢慢解决的，千万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到时不好收场。
有些话团长没有对小赵说透。他晓得的更多，对样板戏他也有自己的看法，角色安排上更是复杂，在剧团内小赵虽然出色一点，也并非别人就演不了。不要说在团内书记是一把手，有时一个角色确定哪个来演的事，连书记说了也不算，还得上头主管宣传的领导说了才算。小赵原来出演女一号就是有争议的，作为团长，他也为小赵说了不少话。如今小赵这样一来，能否再出演女一号已经是一个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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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赵来找他之前，李团长曾经和张书记交换过意见。在书记的办公室里，听完李团长的话，张书记居然也笑嘻嘻地跟他打官腔，李团长心想你在我面前还装啥正经？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嘴上却说：
“老张啊，你就不要为难两个年青人了。”
“老李嘞，你这话可说反了嘛！不是我要为难他们，是他们在为难我嘞！你替我想想，我在魏书记面前拍了胸脯的，这下让我如何交待？”
“魏书记是通情达理的，就跟他说小姑娘思想还不通，得慢慢做工作，放放再说。还可以另外再想办法嘛。”
“慢慢做工作？哪个做？我去做还是你去做。就算魏书记不见怪，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你是书记，工作当然还得由你来做。不过你放心，魏书记我也认识，碰到他时，我跟他说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
李团长看着那玻璃罩内的芒果，那是书记引以为荣的东西，政治上的每一点动向，书记都是积极跑在前头的。他晓得张书记不是担心丢面子的事，是担心丢纱帽。不过他不好把话说穿，只能就着话题说。
“哼！你说得轻松，一句尽了力的话就能交待过去？”张书记很不满意地回了一句。
李团长晓得张书记不买自己这个面子，没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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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小赵来求他出主意时，他明白小赵也是来求他帮忙的。他把两层意思都说了，劝小赵要珍惜机会，也不要放弃自己的幸福，让小赵自己去权衡。在内心深处他还有一个私人的想法：他不愿意看到张书记成事。有一层意思他也没说出来，他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不仅张书记说的事会因为时间而变化，张二胡和赵洁的事也可能因时间而变化。
小赵明白团长的话，还是劝自己以事业为重，但也认为解决个人问题并不是错。说心里话，让她自己放弃这个角色，去跑龙套，那又实在不甘心，但如果不顺从书记的意思，恐怕就演不了女主角。书记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只要她跟张二胡分手，而是要她答应嫁给领导。自己要是执意不肯的话，书记早晚会给自己小鞋穿的。本来剧团内为争演一些角色，演员间总是有很多矛盾的，一些人对小赵的少年得志也是颇有怨言的。小赵也感到以后会更麻烦，书记会利用这些矛盾来为难自己。团长一席话，没有让小赵轻松，反而让她更困惑。两样都对，两样都可选择，但熊掌和鱼不能兼得，该如何取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