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年身子一顿，被此话卡住喉咙。
江知九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指着脚上的红色斑驳，“我说的是真的，喏，这就是他的血，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他微微抬起下颚，冲着空气嗅了嗅鼻子，眉头微微蹙起，站起身来，直直伫立在她面前。
“小九，我信你，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只手不断地纠缠，手指和手指交缠在一起，江知九不安的扣动着手指，想着陆仲年说相信她，蓦然笑了起来。
不知是开心，还是因为嘲讽。
索然笑的很夸张，眼角的泪水都漏了出来，苍白的脸却没有因为这突如的大笑而变得红润，反而更加苍白起来。
就好似那瓷娃娃，经不起大力的攻击。
笑着笑着，江知九觉得，她以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空气中黑暗的因素，不断地从她的口中侵袭到她的全身，占领她的意识，冰冷，仿佛冰窖，江知九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肚子疼的受不住，这才收住笑声。
“我回来的时候他就死了。”江知九起身，准备自己亲自将陆仲年领过去，看那生命的消逝，“陆仲年，你害怕吗？想要离开我吗？”
陆仲年一步步守在她身边，她将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对着自己呢喃自语，“其实我很害怕。”
这句话好似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胸腔里的氧气少得可怜，死死地挤压着她的心脏，窒息的难受。
话音未落，门便被打开。
这一幕似曾相识。
机械般的动作，冰冷的表情，战栗的身体。
一如之前第一次见到牛褚叶尸体的时候，江知九带着陆鸿年站在浴缸旁边，两人都是垂眸看着。
“小九，事情原来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江知九看向陆仲年，他神色紧张，没了和之前看见猎物般那迫不及待，又是隐忍着兴奋地表情，整张脸紧绷着，类似于面瘫冰山一样的感觉。
“什么意思。”她百无聊赖直接蹲坐在地上，也不管血水是否会全部黏糊在她身上，“给我仔细说说吧。”
双腿直接盘坐在地上，两只手分别放在膝盖上，江知九身子轻轻地摇摆起来，嘴里还在哼着什么东西。
陆仲年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才好好的和她说，“我和游景去找你了，我们在城北看见你被牛褚叶抓走，但是我们在那片地方怎么也找不到你。”
“那是自然的，因为我根本没有离开过。”微微侧着头，江知九仔细的观察着陆仲年的表情，一丝一毫都给放进了眼里。
他摇了摇头，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很嫌弃她的模样，“不是，我们回来宾馆找过你，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江知九撇嘴嫌弃的嗤笑，却是乖巧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任由着他拉扯着自己，本身却不用理，所以拉了好一会，她才被陆仲年安好的扶在身边。
幽幽的将身子靠在陆仲年的身上，手指不断的玩着自己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嘴角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哦？”江知九挑着眉间，笑意满面。
她猛地被陆仲年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喘不过气，江知九挣扎着。
耳边突然消失了陆仲年温柔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似是从地狱之中来的索魂使者，令人害怕，令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颅，不断的服从，毫无反抗的姿势。
“你究竟是谁？”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肩膀上，靠近她的动脉，若是他真的想要动手，不出片刻，江知九知道自己便会折损在陆仲年的手中。
她一开始是茫然为何陆仲年会这么问。
可转念一想，她便是明白了。
他这个人心思太多，太过于严谨，更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对谁都不愿意相信，包括她。
“怎么，你又不信我了，我就知道。”江知九偏着脑袋，这一动作更是将自己的脖子完完全全袒露给对方，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边缘。
陆仲年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徘徊，江知九知道他是在找自己的蛛丝马迹，那么她就尽量的配合好了。
冷笑，她坦然的看着陆仲年，大大方方。
但是陆仲年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我们出去吧，这里气味太重。”陆仲年松开了她的手腕，也将手从她的肩膀上撤了下来。
江知九欣然一笑，“好啊。”伸出手来看了看被抓疼的手腕。
啧，都成青紫色了。
“尸体，你要怎么处理？”江知九出了卫生间便问道。
陆仲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什么怎么处理，警察过点时间就来了，到时候你要做一下笔录，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对于陆仲年的解释，江知九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最后撸了撸自己的头发，站在窗前，沉声说道：“连牢都坐过了，害怕警察么？”
“小九，你是不是还在恨我？”陆仲年这句话憋了好久才吐露出来，还抱着隐隐的担忧，和那些许的期待。
江知九的手轻轻地在玻璃上敲打着，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很是压抑，微微的侧过脸来，简直就看着陆仲年的脸，细细的用视线描绘着，“恨啊，怎么不恨。我恨你那么狠心的丢下了我，恨你杀了我的孩子，但是我更恨的还是我自己，因为没有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陆仲年，我是鬼孩子，不是人，不是鬼，你想想，和我这样的人有了肌肤之亲，会不会很恶心？”
“会吧，可定会的。”
她不断地自问自答，将陆仲年忘在一边。
就在陆仲年下定决心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江知九却是振奋起来，大声说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去查查监控，能不能看有什么人进来过，这件事情肯定和顾源有关。凶手没有找到，又死了一个人，案子越来越大，你肯定也不好受。开始干活吧……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潇洒的一甩手，江知九将头发束了起来，露出漂亮的脖颈，光滑细腻，散发着诱人的白色。
门外正好传来敲门的声音，动作不小，江知九自觉上去开门，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陆仲年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小九，过去的真的能过去么？”
江知九的手紧紧地抓着门把手，用力过猛，手背上泛着青筋，一片苍白，“也许吧，大概是会过去的。”
而这时候门外的人也已经进来，打头阵的便是老张。
老张以为她的话是对他说的，又是没听清楚，连忙补了一句，“啊？江姐你刚刚说了什么？”对于这个女人他是很敬佩的，一般人看见鬼什么的恐怕早就吓死了。
江知九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我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吧，尸体在卫生间，你们进去看看，到时候我和你们回去记下笔录。”
“好的。”老张也并不在意，尸体什么还好说，要是是鬼那肯定是接受不能。
陆仲年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江知九一愣，差点吓得心脏都停止跳动，狐疑问道，“你怎么了？”
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走吧，找监控录像去。”她把陆仲年推在前头，自己跟在后面，却是有意无意的落下了一些距离。低着头，旁边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看的见她的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她的右手在身边不断的张张合合，握紧了，松开了，以此反反复复。
在陆仲年看不见的时候，江知九脸上更是出彩，一会笑，一会哭，一会生气，简直不堪入目。
他在前方走着，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查查牛褚叶的身份，我之前看他的手上有粗茧，捉鬼的人不该会有，而且她对你本来就不怀好意，这下死了，线索又断了。”
突然传来一阵“嘭”的声音。
陆仲年赶紧回头。
江知九此刻颇为狼狈，整个人趴在地上，痛苦到额头都是冷汗，口中不断呛出呻吟。
手在地上无措的扒着，微微抬起头，虚弱的说道：“救，救我。”
陆仲年反了回来，将她抱在怀里，着急问道：“小九，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咳嗽好几声，江知九却是开始流了鼻血，嘴唇开始青紫，“游景，游景呢！找，找他过来！”说着狠狠地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狠皱着眉头。
疼，撕心裂肺。
大脑里面有东西，就像是宋琦那次。
可宋琦只是为了挣脱她身体的所有权，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脑子一片剧痛。
她知道这个人是想要杀了自己！
她没办法把他逼出来，唯一想到的便是游景！
可是他现在却不在。
陆仲年来的时候，她便是在挣扎，那个人打扰着她的思考，不断地将以前的场景重新呈现在她的面前。
甚至于还教唆着她说话。
拼命反抗的后果便是，像是要死了一般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