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刚起来这么有又躺下了？今儿个天气虽然不好，但好在早晨的空气清新，让奴婢陪您到外面去走走吧！”红嬷嬷怕老夫人闷坏了，忙开口说道。
老夫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去了，这雨下得人心烦得很。”
“老太太烦的怕不是这场雨，而是汪家的做法吧？”
“汪家也太欺负人了！”老夫人闻言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撑着身子道：“汪府如今年纪最大的便是三少爷了，三少爷已经与素萝订了亲，他们便是再不满意素萝，也要退了这门亲事再张罗着另寻别家啊，怎能尚未退亲便又看是相看起来！若是为了其他的几位少爷，也要先把三少爷的婚事谈妥了不是？这样拖着一家又相看另一家，算怎么回事？”老夫人也是气急了，说完便咳了起来。
红嬷嬷忙让丫鬟端了参茶来，伺候老夫人喝了两口，待她喘匀了气，这才揉着她的胸口柔声劝道：“汪家的做法的确不合适，若没有那几位少爷打掩护，老夫人便是告到宣妃娘娘面前去都是可以的，可是不是有那几位少爷吗？老夫人您就只当他们是为这几位少爷筹谋婚事好了。”
“这是自欺欺人！都怪素丽那丫头胡搅蛮缠，素萝那丫头又不争气，要不然已经定下的亲事，又岂会让我老婆子操这份心！”老夫人一把推开红嬷嬷的手喝道，想起自己府上的事也是理不清的，头便疼了起来，哎哟哟的低声叫唤着又躺了下去。
“老太太可是头疼了……老太太……哎呦这可怎么是好啊！”老夫人这副模样吓坏了红嬷嬷，见她老人家眉头紧皱的捂着头，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这才想起让人去叫舒氏过来。
“叫她来做什么，若不是她闹出的事，我能被气成这样？”老夫人见红嬷嬷吩咐去寻舒氏，立马来了脾气，手一挥把黄花梨雕花矮几上的茶碗扫了下来，怒道：“一个个是诚心不想让我老婆子好过，气死我算了！”
“老夫人，您可别说这样的话。”老夫人话音刚落，一个妇人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翘耳托盘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随便进我的屋子，给我出去！”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见有人不经自己通传便进来了，用力按着额角厉声喝道。
红嬷嬷见状便要去拉那妇人，那妇人却一下子跪了下来，赶紧道：“老夫人莫生气，奴婢是大小姐的乳娘柳氏，奴婢听闻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好，又上火胸闷，打听了一个偏方，正好大小姐今日出门，便趁机赶紧给老夫人送了过来，奴婢放下东西便走，还请老夫人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奴婢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妇人说完，还真的放下手中的托盘便要推出去。
老夫人这才认出妇人正是大小姐屋子里的柳妈妈，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扬声唤了一句：“等等！”
柳氏就等着老夫人这一句，闻言赶紧停下了脚步，转身低头站在原地。
“把东西拿过来我瞧瞧。”老夫人看了柳氏半晌，才开口说道，自己也歪着身子稍微坐起了一些，似是依然头疼的紧，眉头半点也没有松开，丫鬟赶紧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靠枕。
柳氏见老夫人发话要去端托盘，红嬷嬷却快了一步走了过去，抢在她前面端了起来，起身时还面色不善的看了她一眼，直看的柳氏心里发憷，这才转身把托盘递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托盘里放着的是一个荷花边飘绿釉薄胎盖碗，从外面看过去，能瞧见里面灰绿色的东西，老夫人眼睛微微一抬，红嬷嬷便揭开了盖碗，碗盖一揭开，一股浓郁的梅子香便扑面而来，里面放着的正是十几颗灰绿色的梅子。
“这是什么？”老夫人一脸不以为然的问道。
“这是奴婢老家专治胃口不好，心神不宁，胸闷气虚的偏方，老夫人别看它不过是几颗梅子，这些梅子可是经过十几道工序做出来的，上面灰绿色的是奴婢老家特有的一种茶叶磨成的茶粉，凝神静气靠的便是它。”柳氏上前了一步开口说道。
“不过是茶叶和梅子，竟然有这样的功效？”老夫人捏了一颗梅子看了看，不甚相信。
“老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先尝尝，若是不合胃口，或是不起作用的话，大不了扔了便是了，可若是吃了好，也算是奴婢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了。”柳氏道。
老夫人正难受着，闻言想想也是，吃了若是不见好，大不了扔了便是，可若是好了，对自己也是好的，便放了一颗在口中，谁知这梅子一入口，并没有一般梅子的酸甜，反而一阵清新的茶叶香充斥在口腔，略一含住，又有梅子的酸甜透了出来，慢慢的在口中融化，不知不觉，她便把一颗梅子吃了下去，正要伸手再拿一颗的时候，才发现柳氏正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自己，手便也顿住了，转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的道：“味道倒是不错，吃了这个头好像也没有原先那样疼了，你的一片孝心我领了，你想要什么，说吧！”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却也不傻，柳妈妈是尹素丽的人，若说她送梅子过来别无所求，那她是半点也不信的。
柳氏闻言却又跪了下来，连连摇头道：“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身为奴婢，为主子着想那是理所应当的，奴婢别的不求，只求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这样奴婢便知足了！”
柳氏说的真切，老夫人却依然不信，莫说她不信了，便是红嬷嬷也不信，冷笑了一声道：“既然老夫人都开了口，你就莫要假装矜持了，有什么想要的便说出来吧！”
“老夫人真的是小看奴婢了，奴婢真是一心为老夫人想的啊！”柳氏却慌了，抬着一张娇媚的笑脸，一脸诚惶诚恐的望着老夫人道，见老夫人不说话，眉头便蹙了起来，咬了咬唇支支吾吾的道：“若说奴婢真有什么所求的话，奴婢还真有一事想求求老夫人，可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爷！”
老夫人原本便把尹文正看的重，见柳氏说到了尹文正，也好奇起来，“你说说看！”
柳氏迟疑了一下才柔声开口道：“奴婢并非府上的家生子，老家在云山县上，因为小的时候，经一位云游郎中点拨过，懂得一些药理，便以采草药为乡里治病谋生，后经一位远亲介绍才嫁到京城，原以为能安稳度日了，谁知夫家却因为奴婢头胎生的是女孩，便做主让奴婢的男人把奴婢休了，奴婢无处可去，这才入府做了大小姐的乳娘，因为奴婢懂些药理，所以每每见老夫人病痛内心都备受煎熬，恨不得自己亲自为老夫人解了病痛，这茶香梅也是奴婢费尽心血托了老家的人弄来的梅子和茶叶做出来的，早就想拿给老夫人尝尝了，又怕奴婢身份卑微唐突了老夫人，所以一直没有敢来，今日若不是听闻老夫人几日都食不下咽，奴婢也不敢贸然闯来，还请老夫人赎罪！”
“你一片孝心，我不会怪罪你的。”老夫人道：“只是你说老爷……”
“老爷身子原是好的，只是近日公务繁忙，又劳心劳力过甚，所以面色有些黑黄，精神也不是很好……”
“放肆！你不过懂一点半点的药理，竟然还敢提老爷诊治起来了！”没等柳氏说完，红嬷嬷突然开口喝道。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真的是一心为主子着想啊！”柳氏连忙解释道，一双含水带雾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老夫人。
“况且奴婢说了只懂得一些偏方，岂敢为老爷诊治！”
老夫人原本听柳氏说尹文正身体不好也有些不乐意，经红嬷嬷一喝，突然想起尹文正与舒氏白日宣淫的事情，心下就信了柳氏几分，看了红嬷嬷一眼道：“让她把话说完！”
红嬷嬷原是想堵柳氏的口的，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了，只得低头退到了一旁。
柳氏这才小心翼翼的接着道：“奴婢在为老夫人做茶香梅的时候，也为老爷做了一种吃食，老夫人不用担心，这种吃食用的都是枸杞、桂圆、党参这些常用的食材，说是偏方，其实也就是一种小零嘴，做成大拇指尖大小，也方便食用，奴婢原是想送到老爷那去的，可是奴婢又怕……又怕……”柳氏说到这里不说了，一脸为难的样子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就在柳氏说话的时候，老夫人便自己打量了她，要说柳氏的确长的不错，比起小丫头来更是多了一股子妩媚多情的味道，那身材便跟不用说了，未长成女子是不能与这样已经人事，又颇有风韵的女子比的，加之她往上瞟的那一眼，老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思索，轻笑了一下，道：“既是为老爷好，又有什么好避讳的，从今日起，你便到老爷的外书房伺候去吧！”
“老夫人！”红嬷嬷闻言一惊，抬头望着老夫人。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那二夫人那……”柳氏赶紧磕头谢恩，心里还有些顾虑。
“怕什么，我让你去的，她还能吃了你不成？”老夫人却看都不看红嬷嬷一眼说道。
“若是有什么事，你只管来寻我便是了！”
有了老夫人这句话，柳氏彻底放了心，喜笑颜开的道了谢，又恭维了老夫人几句，这才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红嬷嬷原是想再劝老夫人几句的，见她冷着脸挑着盖碗里的梅子往嘴里送，知道她是不想跟自己说话，想起前几日老夫人那冰冷的眼神，到嘴的话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