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凤凰墓?”燕三娘对着空荡荡的小房子,巡视一圈后问道。
离歌笑双手抱在胸前,“顺利的话凤老爷已经开始讲凤心腱的来历了,传说上古时期女娲娘娘的凤凰坐骑就是在这里蘖盘的,所以这里叫做凤凰城,而栖凤山庄的密室便是储藏蘖盘灰的地方凤凰墓!”
“那凤心腱的诅咒是怎么回事?”三娘继续问。
“没有诅咒!”离歌笑道。
“你的意思是凤老爷故意不想给?”三娘道。
“如果他愿意给,我们何必来这里?”离歌笑摊手耸肩,一脸无辜!
燕三娘回头,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抬手一拍离歌笑的肩膀:“幸亏他不给,不然本姑娘来做什么!”
离歌笑点头,“好啊!凤心腱就在这里,燕女侠,劳驾你了!”
燕三娘胸有成竹,“小意思,等着看吧!”
燕三娘低头,见这小房子的地上画着三条不一样的线,一条白色笔直而出,中间红色,蜿蜒盘旋,第三黑色,时断时续。
“你打算走哪条?”离歌笑道。
燕三娘抬脚便踩在了中间红色之上,然后一路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随着她的脚步声房子中间的地板裂开一个黑色的地洞,一口楠木棺材缓缓升起,停在她的面前。
“怎么样歌先生,我说是小意思吧!”燕三娘回头对离歌笑炫耀。
离歌笑随后走上,“你为什么会走中间这条?”
“三条大路走中央,虽然我没有娘教,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燕三娘道,“你看这条线,蜿蜒盘旋,像不像曲折多磨的人生,红色是一种大凶大吉的颜色,又何尝不是命运的写照呢!这样的一条路分明就是人生的写照,我不应该走这条吗?”
抬头注视三娘,只一眼,她眼里的落寞便深深钻入了心底。
离歌笑的心突然就揪着疼了那么一下,那么我该走哪条路呢?
为了她混入皇宫深入虎穴,为了她抛弃尊严下跪求人,为了她挡刀挡枪生死无悔……
全天下都认可了他们应该是一对儿了,那么便真的应该是一对儿了吧!可为什么每一次在自己准备全心接受她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丝犹豫霸道无理地挡回来,为什么每一次两个人的心近到可以贴在一起了,就会有一层薄雾从中间慢慢隔开……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怪怪的……”燕三娘被离歌笑温柔四溢的眼神看得两颊发烫,心跳加速,毫无底气地责备了他一句便将脸扭开。
有那么一瞬间,离歌笑觉得自己就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了,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来。
尴尬了片刻后,离歌笑将目光艰难地转移到那黑色棺木上。
就在他的手要触及棺木的前一刻,空气中传来一个女子温柔飘渺的声音,“离歌笑,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否则你会后悔的!”
“什么人!”离歌笑猛然缩手,下意识跨过一步将燕三娘护在身后。
有衣袂扇动的声音从天而降,一个女子漂浮在半空中,白衣如雪长发翻飞,从她出现的一刻开始空气中便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儿。
那女子白纱蒙面,两只灿若繁星,柔若秋水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态望着两人。
燕三娘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天母娘娘?”
然后离歌笑顺着她的笑话往下开,“哦,原来天母娘娘的家搬到凤凰墓了!”
那女子也不生气,任由他俩一唱一和的打趣,“二位可知试图留住一个已经消失的生命,会给活着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凤心腱乃是不祥之物,得之无益!回去吧,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只会留恋过去的人永远都是命运的奴隶!”
“这还真是个导人向善的天母娘娘呢!”燕三娘道,扬手便是一把飞镖直射那空中的女子。
飞镖飞出却没有打到目标,确切的说是目标整个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墓室内安静下来,只有还未消逝的梅香证明那女子曾经出现过。
离歌笑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这梅香仿佛在哪里闻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额头开始缓慢紧绷,然后一点一点疼痛起来,“三娘……”
“咕咚”一声,身后的燕三娘已经栽倒。
脚底开始绵软泛酸,离歌笑跪倒在地,挣扎着将燕三娘抱起护在怀中,“三娘,三娘你没事吧……”
燕三娘双目紧闭,身体完全脱力,软到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想要探她的脉搏,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燕三娘的身体正从他的怀里滑落到地上,他想揽住,晃眼间望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正款款走来……
离歌笑想再看清楚一些,对方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影子,然后他便彻底没有了知觉。
厅内的凤老爷似乎喝多了,端着酒杯走下主人席,有两个侍女上来搀扶被凤老爷笑着推开了。老翁一路走到还在酣睡的贺小梅面前,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怕小梅的脊背,“贺先生,贺先生啊!”
贺小梅抬起头,揉揉充血的眼睛,一见是凤老爷,忙搭话道:“凤老爷有礼,小梅不胜酒力,多有失态,凤老爷莫怪!”
凤老爷满脸堆笑,像是打定主意要把六十岁的皱纹笑成八十岁一样,“贺先生哪里话,是老朽照顾不周,不该让贺先生多饮啊!来来来,老朽敬你一杯算是赔罪!”
柴胡大手一挥,直接道:“凤老爷,你都说不能让他多喝了还敬酒,要喝也成,俺老胡陪你喝!”
凤老爷一听,立马乐得两眼放光,“好!好!太好了,柴大侠要喝酒,老朽不陪不成啊!”
然后两人便走到一处,推杯换盏,一老一少不亦乐乎。仿佛凤老爷根本没有追杀过柴嫣,而柴胡也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要凤心腱救刍狗一家的事情更是完全抛得不见了踪影。
燕三娘一脸鄙视地看了他二人一眼,抬头对上了离歌笑的眼神。
又是那个梦,梦里的坟墓被劈开了,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从墓里伸了出来,像是在像自己求救,离歌笑大叫一声猛然坐起。
面前还是那座黑漆棺椁,自己依然身处墓室之中,离歌笑低头,右手正紧紧握着燕三娘的手,三娘躺在地上,缓缓睁开双眼。
“三娘!”离歌笑扶着她站了起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燕三娘摇头,“我们怎么还在这里,刚才的花香有毒?”
目光不自觉又一次落在那棺木上,离歌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出的手就要触到棺盖。
三娘的心没来由便是一阵不安,突然希望他永远不要打开那个棺木,仿佛那里面将要呈现的会是她和离歌笑的永别。
“歌先生……”燕三娘无力地叫了一声。
手,停住了,离歌笑回头,脸上有几分极力掩盖的紧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三娘勉强笑一笑,“我只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传说人是永远争不过命的,当你正在为自己成功躲开一次命运的捉弄而感叹庆幸时,命运会在更高的地方冷眼俯视你的无知。打开棺盖的一瞬间,离歌笑知道自己输了,彻底的输给了命运,他用了五年时间去遗忘去缝补去重生的一颗心掉落在地,摔成碎片,片片滴血。
棺材里躺着荆如忆,那个离歌笑曾经用生命去珍爱的女子。一袭蓝衫,面容如生,就那样真实地呈现在他面前。
如忆,如忆,为什么会是如忆!
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抚上荆如忆的脸庞,触手是一片温暖柔滑的肌肤,不是易容,正是自己曾经亲吻过的爱妻的面容。离歌笑浑身一颤,五雷轰一顶般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被瞬间灌满了铅水,再也不能移动半步,心,含着血迹被往事碾成粉末……
“歌先生……”燕三娘轻声叫道,离歌笑全身僵直站在棺材前,眼泪缓缓流过他沧桑的侧脸,滴在棺木上,溅起四裂的水珠。
第一次见离歌笑流泪,是在老夫子的坟前,那么不可一世的歌先生抱着她哭的像个孩子,把她的心彻底哭碎,但那样的碎是震撼,而这一次,他也在流泪,她的心也碎了,却碎成了绝望。
理智告诉她应该上前去看一看棺木里有什么,情感却死死拽住她的双脚,燕三娘,你不能去,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如忆……”离歌笑喃喃叫道,“如忆……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如忆!
燕三娘觉有一把烧得通红的匕首狠命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她扑上前去,双手扒住棺木往里面看去。
她在呼吸,她还活着,她回来了!
如忆如生的面容在燕三娘眼中无限放大,覆盖掉了她脑中所有可以思考的元素。
这就是他的妻子,她原来是这么的美丽,是这么……
我应该赞美她的,真的,她的故事,她的舍命力保……她是女中豪杰,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离歌笑……她……燕三娘,你是怎么了,你到底想怎样!你……她……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完全没有章法的奔涌而出,落入棺内。
没有过去了,过去的一切在她出现后止步了;没有未来了,未来在她出现后不前了;也没有现在了,现在正被她的出现占的满满的了!
燕三娘隔着泪眼抬头去看离歌笑,他的眼神呆滞,呆滞在了那失而复得的面容上,他的眼睛再也不会那样温柔的看着我了,他的心也不会再时时念着我了,他再也不会在我发脾气的时候拉我的手了,他再也不会在我管他喝酒的时候跟我争吵了,离歌笑再也没有燕三娘了,再也没有了……
“歌先生……”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了,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可是他却没有听见,一个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