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将者,以德礼为先,懂饥寒之民,体察其劳苦,便占得“仁”也;不为势力,有死之荣,无生之辱,便占得“义”也;胜而不骄,不耻下问,刚而能忍,便占得“礼”也;不趋祸福,临危不乱,以奇制胜,便占得“谋”也;赏罚分明,宽严有度,令行禁止,便占得“信”也;进则先驱,退则殿后,气凌三军,一夫当关,便占得“猛”也;礼贤下士,从谏如流,集思广益便占得“帅”也。
为将者,何故如此苛刻焉?
征伐之事,关乎人命,非常人所能及。
倘若连战连捷,功高盖主,便会遭群僚妒忌,甚至惹得君王忌惮,不明不白横遭杀身之祸,最为典型便是淮阴侯韩信。倘若一败再败,丢城丢地,更是难逃一死。
无论朱以洪出自什么样的目的,但结果终究还是败了,而且搭上了三万的兵士,连编织罪名这道流程都省了去,一句“推出去,斩!”,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求情。
吴世璠初登大位,也是年纪轻轻,在大周上下威信恐怕还不如丞相方献德,正好借此良机,将朱以洪砍了去。一来铲除了自己日后一大威胁,二来泄除自己内心之恨,三者还能树立在朝军之中的威望。
一箭三雕的好买卖,岂能不做?
“丞相。”吴世璠将方献德召到营帐之中,故意问道,“楚民王朱以洪,一意孤行,使得我军惨遭损失,当以如何处置,方可平三军之愤?”
“这个。。”方献德略微思量,便答道,“以军法论处,当枭首示众!”
“恩。”吴世璠满意的点了点头,“楚民王可回营否?”
“回皇上,许多兵士已陆续回营,还未见得民王身影。”方献德说罢,转念一想,连忙说道,“民王手下还有三万兵士,听闻如今正在许市镇阻挡黄明建部军,倘若此事斩杀了朱以洪,是否有些不妥?”
“为何?”吴世璠问道。
“那三万兵马如今皆由朱以洪拜把兄弟史惟义掌管着,而且军中将领皆是朱以洪一手提拔,若此时杀了朱以洪,恐生兵变啊。”方献德担忧道,“一旦史惟义等人兵变,黄明建部军便可很快赶往到巴陵西侧,与鳌拜形成东西之势。”
“朕才是大周的皇帝!”吴世璠听后,内心更是不悦,脑海中想起吴三桂的那番话语,更是觉得此时乃是除去朱以洪最佳时机,心意已决眼光冷冷如刃一般,“朱以洪,朕杀定了!”
方献德迎着吴世璠的眼神,全身莫名般不寒而栗,内心思量一番,如今吴应显投降了清廷,倘若此时朱以洪再被除掉,满朝之上,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吴世璠年纪尚且颇轻,整个大周便算是握在了自己手中了,跪拜应道,“皇上圣明!”
朱以洪率领十一万周军与鳌拜在西侧野战,不到一个时辰,便败势已显,只得撤军回营。奈何八旗兵士骁勇,紧追不舍,不得不亲率一万骑兵断后,直至戌时一刻,方才回得大营。骑马刚进大营之中,便被两个近卫兵士扯翻在地,疲惫不堪的躯体,根本无法挣扎,直至被捆成粽子一般,被押到前营大帐之前。
四周的篝火兴奋般的跳动不已,刀斧手立在两侧,但凡有品衔的武将尽皆在场,四品以上的文臣立在右侧,吴世璠坐在正前方龙椅之上,瞧着下面被捆绑着的朱以洪,嘴角歪斜一笑,对一旁的近侍点了点头。后者便从腰间拿出黄绢圣旨念道:“楚民王兵部左侍郎朱以洪,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令三军损兵折将,士气低迷,将士怨愤甚大,按军法论处,当以枭首示众。念其昔日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为驱除清廷征战南北,故免去枭首之刑,赐白绫一条留其全尸,钦此!”
“臣,无罪!”朱以洪嘴角动了动,却实难发出半点声音来。
“皇上!”文臣一侧,蹿出个和尚,匆忙跪下声泪俱下道,“民王昔日曾在衡山搭救过皇上,此大功足以抵死啊。”
“衡山?”吴世璠这才想起,在衡州之战时,自己被清军困在衡山西侧,若不是朱以洪及时赶到,恐怕就一命呜呼了去,“民王此次所犯罪责甚大,朕不敢故罔私情,念在衡山救驾之事,民王死后可按一品王公厚葬吧。”
衍道和尚无言以对,毕竟朱以洪此次兵败,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而且自己又是朱以洪的心腹之臣,吴世璠怎会卖他脸面。按一品王公安葬也罢,按帝位安葬也罢,徒是个虚名而已,又有何用?衍道和尚内心悲痛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得跪在下面悲哭哀嚎。
“皇上。”左军督统方献廷走上前跪下道,“圣恩在上,请皇上收回旨意,免去民王一死,待罪立功。”
衍道和尚虽官职低微,但毕竟是朱以洪的人,求情尚在合理之中,但方献廷可是吴三桂的老部将了,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吴应显,况且其胞兄乃是当朝的丞相,之前自己已经问过了方献德,怎会在此时,方献廷出来祈求情面了?
吴世璠还没理透其中缘由,又有两名大将出面哀求,随后陆陆续续在场的武将,尽皆跪拜祈求。
这些将领中,一些是吴三桂的老部将,该算作吴家的心腹,一些是吴应显昔日的部将,还有一些平日里独来独往,从未见对谁有过攀附奉承,怎么不约而同的都为朱以洪求情了?
吴世璠虽然是想不明白,但却清楚的知道,此时的朱以洪,是不能杀的了!
“众爱将平身!”吴世璠微笑着起身道,“既然众爱将都这般求情,朕可不能一意孤行,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削去楚民王爵位,将为兵部备司主事(从六品),收回三军统帅之权,待罪任职吧。”
“谢皇上!”众将异口同声道。
“礼”,“义”,“信”,“谋”,“仁”,“猛”,“帅”这为将七点,在朱以洪的身上,可谓是占全了。这种人倘若在文臣之中,定是遭受排挤妒忌的,但在一群丘老八的眼里,便是由心底的敬佩和向往。
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