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说得很简单,陈小妖也都听明白了,那位所长就是跑来通知一声,他陈小妖可以走了。
欢喜,无比的欢喜。而且他头上的那黑布也被人取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陈小妖虽陌生却不害怕,自己都能走了还有个屁的怕头。不过小心谨慎的他还是再三询问,在那位所长的再三肯定之下,陈小妖才抓着他的屁股嘴里说着舒服,灰溜溜的逃出了这个他想来也应该是个警察局的地方。
看着陈小妖貌似滑稽的逃逸动作,那位所长摸出包小中华点着根烟,眯着眼笑道:“这小子将来必然是一世枭雄。”
“就因为这个毕所长您就放了他?他可是……。”旁边眼巴巴瞅着毕所长的年轻警察惊讶道。
毕所长教育道:“放屁,我是那样的人吗?分明就是江家那小子惹事在先,这个陈小妖完全是出于自我保护。”
年轻警察满脸鄙视的看着长他一倍的毕所长,暗道刚才不知是谁说要好好修理下那小子的,现在却跑来放马后炮,肯定是这个陈小妖背后有着比江远更厉害的人物出手了,要不然以身为所长的毕剑会亲自跑来献殷勤?年轻警察小心问道:“所长,这陈小妖什么来头,背后是那路神仙啊,比江远江局长还要通天?”
“我们身为警察就应该以维护正义,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为己任,其它的事一律不管。”毕所长正义凛然地训示了年轻警察一顿,然后很有官架子的走回自己办公室,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就在他关上办公室门后,心理却再也抑制不住那份喜悦,暗道:“只要和这个叫陈小妖的小娃打好关系,说不一定我这肩膀上的星还会再多一颗两颗。”
陈小妖不知道是谁这么通天把那已经是块针板上的肉硬是连肉带皮的扯了下来,他的朋友圈子最有本事的也就那个带他来淞沪还是个在发廊拉皮条的亲戚,这其中牵扯的猫腻他猜不到也想象不出来,可他不笨,人家能救自己也能随手弄死他这只小蚂蚁,所以他也绝不会想着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舔着人家的屁股不放,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欠人家的情一辈子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还上。
陈小妖破天荒打了一次出租车,不知道是不是极端的自卑让他爆发出畸形的自尊,坐在出租车中,这个劳作于淞沪这座城市随时可以被人碾死的小蚂蚁竟有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在心底大声告诉自己:“陈小妖,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有背景的人,有出息点,别让那个有钱有势有权的女人一辈子瞧不起你。”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陈小妖找不着路,不得不打车回去。
出租车在萧姐发廊门口停下,众人看陈小妖的眼神就跟瞧国家领导人一样,这抠门到家的牛犊子也会打车那还不跟突然有个乞丐给你说其实他是李嘉城更加荒谬好笑,所以一个个鄙夷的瞧着这位安全的从局子里或许是借尿遁逃出来的牛人走进发廊,估摸着这娃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背着包袱贼眉鼠眼的开始他那漫长的跑路生涯。
可是等了一两小时也不见那牛犊子灰溜溜的出来,所有人又开始迷茫起来,难不成还真一下子成神了,蹦跳得比猴子还要高?一下子,有关陈小妖完整的从局子里逃出来的英雄事迹传遍了附近的各大小街道,一些好事者也纷纷特意上门求教陈小妖,以便以后自个进去后也能像陈小妖这般像个人一样走出来。
这可是陈小妖的小秘密,他又怎么可能与他人分享,所以他所能告诉这些害怕自个儿那天也会被抓进去的小市民的也就是那么一些打死这些小市民也不相信的话,警察其实还是满富有正义感之类比较有宣传效果的话。对于这小妖这种小聪明带着点奸诈,身为一手造就陈小妖现在模样的陈初九,一直都是怀着一颗咱着伯乐的心态,见着人就说那狗犊子是咱救出来的,像这样的话这些多少也和这位叫狗杂种不要脸的人打过交道的人,对此皆是一个无比鄙视的眼神随后转身似什么也没听见的走开。
至于是陈初九找着了陈小妖那张照片找了那个女人才把陈小妖救出来的事陈初九一直没告诉陈小妖,还是身为老板娘的萧姐告诉他的。那是陈小妖安全从局子里出来,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又跟个上蹿下跳的猴子般把整条街搞得鸡飞狗跳的早晨。
陈小妖端着个半脑袋大的碗,碗里有饭有肉,一副咱也有肉吃的狗犊子模样不时的向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打眼色,老板娘萧姐穿着件胸前绣着两只手的大号衬衫,短裤拖鞋走了出来,撇着似乎没发现她存在的陈小妖,突然问道:“小妖,你知道是谁救了你?”
陈小妖没回头看老板娘,刨了大口饭,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知道。不是你那男人想法救的吗?”
萧姐回头鄙视的瞅了眼正和她那四位姑娘吹些她听着就烦的个人英雄事迹的男人,也蹲了下来,就在陈小妖旁边。陈小妖这时撇头看了一眼,却正巧撇着了那若有若无的深沟,暗自吞了口口水,这下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那个叫狗杂种的虎人甘愿为了身边这个女人做个拉皮条的了,这个女人还是很有资本的。
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瞧,他可不想让这样的老板娘对他有什么样的误会,认为他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
萧姐自然有留意到陈小妖特意收回的眼神,不生气反而故意拉低了一点那本就是大号的衬衫抛给陈小妖一个媚眼,说道:“就他那熊样,认识的人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能救你?比卖了他还难。”
陈小妖没理会,只是有或无的随意应了一声,又刨了口饭,问道:“是她找人救的我?”
萧姐那粉涂着粉的脸孔闪过一丝惊奇,淡淡的看着陈小妖,说道:“你知道了?”
咬块肉,笑道:“其实在我回来那天就已经知道了。”
老板娘好奇问道:“那你还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任由他在外面胡乱吹嘘。”
陈小妖再次看着老板娘,没有再移开视线,这个女人不是那种有着惊世骇俗的美,陈小妖也发现不了这样的女人有着怎样的优点或者说魅力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她,他唯一能发现瞧得出的就是这个女人虽然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她依然坚强的活着,虽然她这种女人不被世人认同可她也不会特意的去改变什么,干脆点说这个女人做的其实就是她自己,不虚伪也不做作,走出去也不会打扮得像个淑女贵妇,或许是陈小妖的见识短见,所能看见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他问道:“萧姐,问你个问题,你爱他吗?”
陈小妖还特意的回头看了眼发廊里的那个男人,老板娘也跟着看了过去,两人就这么看着那个依旧谈笑风生似个古代教书先生的男人,默然,老板娘叹道:“如果我不是个卖肉的女人,如果我不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如果我没有那痛苦的经历,或许我会跟着这个男人,心甘情愿的跟他过一辈子。”
陈小妖沉默了,虽然老板娘说得很轻淡很不在意的样子,但陈小妖还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固有的担心和难处,一个女人尤其是像老板娘这样的女人,或许在她们心中已经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一个男人,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和那个叫陈初九的男人一直都是一种宾与客的关系,彼此满足各自的需求罢了。
狼吞虎咽的把剩下半碗饭一股脑的刨完,吞下,打了个气吞山河的饱嗝儿,陈小妖站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老板娘萧姐听着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或许一切会有所改变。”
看着陈小妖那消瘦的背影,依然蹲在门口的老板娘静静而疑惑的看着,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看不清这个努力工作还有点文化东北山沟里来的狗犊子了。
其实从局子里出来后陈小妖就有着这样的觉悟,他不是那种有野心或者大志的人但他绝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满是无助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比死还要难。至于什么野心大志他从没想过,只是想自己能站得比现在高一点点,在那个有本事救他的女人面前不会自卑得抬不起头。
事实上,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小妖也在为着他的这点小胸小志努力着,除了尽心尽力的工作外他也会看看书,还会偷个空去找那个蔡老爷子听他讲些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事和人。陈小妖拧着一袋从路边水果摊快要坏掉的苹果堆里精挑细选选出还能拿得出手的苹果,摇着他的屁股走进了一个院子,一个他第一次走进时还以为是那家王爷住在里面,精雕细刻的院子。这个院子不是很大,比起张家村整个村子要小一半,所以他没用多少时间便把院子走了个遍,在一个水池旁的树萌下找着了那个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似睡着了的蔡老爷子。
蔡老爷子的耳朵就像狗耳朵似的,是贴在地上的,陈小妖还没走近他已经发现了,出声道:“小妖来了,坐。”
陈小妖也是从进入这个院子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公园陪人下棋,偶尔也会因对方悔棋破口大骂狗犊子混账东西,也会给他讲一些复旦大学辉煌历史的老人不是那么的简单。
坐下后,陈小妖随意把他卖来的水果放在地上,在他心里像老爷子这么有身份有地位又有学问的人对他这种几块钱十斤买来的苹果根本不会瞧在眼里,所以他也不会奢望这些水果都是被人吃了的,他也只是略表心意罢了。陈小妖看着老人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问道:“蔡爷爷,你上次说的那个柴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怎么感觉他像是个王爷,那么有本事。”
老人撇了眼陈小妖,笑道:“那狗犊子的确算是一方的王爷,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古代王爷。”
陈小妖默默的点了点,脸色带着少许失落和自卑,人家都成王爷了,自个呢?还是个拉皮条的,或许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理解的。
老人又笑了笑,说道:“其实你跟他倒有些地方很相似,都是个平时闷不吭声,咬起人来不是人的狠犊子。”
陈小妖虽然能完全明白蔡老爷子的意思,但他还是没敢把自己和那个叫柴王爷的人相比,沉默问道:“他那么有本事怎么只是一方的王爷?”
老人认真的看着陈小妖,解释道:“能在一方称雄称霸那已经算是个枭雄了,这么大片土地也绝不只有一个柴王爷,比如你们东北的那位赵阎王,他的本事就要比这个柴王爷大,他们俩以前就没少斗过,彼此也有输有赢,可就是这样谁也别想真正的称霸这片土地。”
赵阎王的威名陈小妖还是听过的,在东北一代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以陈小妖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也是跺一脚,地球都要抖三抖的人。陈小妖不禁满是崇拜和敬畏的啧啧称奇,这位柴王爷也太厉害了,竟然能从南方到北方穿省过市的跑去跟他们那位赵阎王斗法。
这下陈小妖算是长了见识,虽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站在和柴王爷一个高度或者更高一个层次,比肩赵阎王,可在他的心底却着这样的憧憬,不小也不大。
老人看着陈小妖,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这点小心眼,眯着眼接着说道:“小妖,你比起这两位唯一的优势就是你的年龄,想要站得比别人高,想要达到他们一样的高度,你所要付出的要远远超过他们两位甚至更多。”
现在的陈小妖还不是很明白蔡老爷子所说的甚至更多指的是什么,可待他有一天真正的站在了那个高度,蓦然回首想起有那么一天有位老人给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才愕然明白那句‘甚至更多’是个什么样的含义,不是血和泪,也不是生和死。
一个有野心的男人绝不甘于平凡,一个平凡的人绝不会有野心。
陈小妖现在最大的野心,其实也就是能牵着他那个笑得很灿烂的媳妇的手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老人那双慈目充满关怀的看着陈小妖那漫不经心的扫射着他的院子里的一切,说不出的喜欢和欣赏,仿佛是在看着一颗自己亲手种下的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