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还是戏谑的眼神，此时已经被全部收起。他凝着她的脸，很久才起身拍手道：“好，很好，好极了。”他明明说了三个好，他却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悦之情。他锐利无比地看着她，冷笑道：“文落落，你是不是想用婚姻来断掉你对洛希的全部念想，真是如我所说，是个男人只要敢娶你，你就敢嫁，果然是极好，你既然如此委身，我焉有拒人之礼？”他眯了眯眼，俯身看躺在床毫无血色的她：“既然这样，我们成交。”
汪晨曦细长的手指来回摩挲她尖尖的下巴，像把玩一件玩具，没有一点怜悯。文落落恍惚觉得刚醒的那会，他的一言一笑，是否自己还未睡醒在做梦。他前一秒钟还是对你嬉笑挑弄，后一秒钟，你似乎没有惹到他，他的语气已经降至冰点。这二十年来，他留给她的印象里，是纨绔子弟的标准形象，顺带着他那张无人能敌的毒舌，可是短短这两个月的深入了解，他给她的，是迷雾重重，辨认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性格，怎样的人，她忽然间莫名的害怕。
她眼里的惧色他不是没有捕捉到，长那么大，两人在一起相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吵架拌嘴上，她从不惧色，如今她闪烁的目光却是这样，他想起那年哈维尔河被她无意间救起的他，他颓废在病床上，她的拳头狠狠砸中他的胸口，讥讽道：“汪晨曦你给我起来！你看你这副鬼样子，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失个恋你至于嘛！又不是世界末日要死要活的，大冬天的还跳河自杀！你是不是男人啊！我告诉你天塌下来还有地顶着，你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没有啦！”
彼时的她还是那个不知忧愁的小公主，彼时的她，光芒万丈，也不知道他是被别人用计才跳进的哈维尔河里，他没有找到河中的女人，却在河底听到岸上那个女人的笑声，“中天你不是骗我吧，汪晨曦那么好骗，自个就跳进河里了，一件破衣服他还真以为我溺水了？你真是的，太狠了，他喜欢我也没什么，你非得要弄死他啊，这哈维尔河冰水零下十几度，我看他是爬不起来了。”说着那个女人惋惜的啧啧两声，他闷在河底，听着岸上男人的声音愈发森冷：“怎么你心疼了？我让你接近他，只是要把他手里持有的安东公司的股份弄到手，可没让你动情。”
女人娇笑道：“蒋中天也会吃醋？”说着便去索要那男人的吻，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他，淡淡笑道：“亲爱的，那种无用的人我会喜欢吗？不过汪家和文家走得很近，据我调查汪文二家的产业皆由李家扶持，这李家可非同小可，在军界可是一手遮天，亲爱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男人眯了眯眼：“哦？”女人勾着他的脖子，轻点他的嘴唇说道：“李家能在军界一手遮天，想来在商界亦可以呼风唤雨，大家趋之若鹜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李家除了和这两家走得比较近之外，和其他家族几乎没有来往。我在猜测，他们之间定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家一向做事很清白，无论是军界还是其他，根本无从下手。我就纳闷了，是什么让这三家那么紧紧相连？可是我又查了出来，在汪晨曦父辈之前，三家只有汪家和李家关系算是交好，李家河文家几乎是对立的，那我就郁闷到底是什么促使他们如此之近，你说这关系有意思吗？”
男人皱了皱眉，说道：“你究竟什么意思？”女人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想，我的身世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呢？中天你对我说过我姓文的。如果把我联系起来就有意思了。”
她顿了顿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接近汪晨曦的原因，从他身上我可以找到我想要的线索。”然后她朗声笑道：“也罢，他现在已经尸挺哈维尔河里，没有他，我相信你一样能帮我是不是？”
他一直憋水在河里，冰冻的河水将血液都已经凝固，他所谓的爱情，他所谓的执着都是那么可笑。从16岁他喜欢她，18岁追随她留学德国，原来的原来都是一场利用，在这场利用里她从没有爱过他，还是从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而那一个男人如今置他死地，而她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和那个男人讲她接近他的来龙去脉，这真真是好笑。
在那刻他的心已经死了，他放弃了挣扎，可偏偏文落落来德国游玩在河边将他救起，他尸挺两天后，还可以生龙活虎苦口婆心的和他将如此多的大道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地看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唾液横飞，他终于困倦地说：“文落落失恋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能理解我的体会，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样？”她戛然而止，脑子慢半拍地辩解道：“如果我是你？”她嘿嘿一脸幸福地笑道：“你放心啦，我们家洛希绝对不会甩我！我们恩爱的很！闭上你的乌鸦嘴。”那时的她，说起话来都是带着灵动的笑容，眼神里是逼人的灼灼光华。
而现在，他再也找不到她当年的举世我双灵气逼人的模样，她明明三年前受了如此重的情伤，颓废不起，再也没有当时骂他的那种风华。可是即使这样，三年后洛希回国，还是愿意飞蛾扑火，最后搞得自己满目疮痍，用婚姻逼迫自己来忘记那个男人，真有你文落落的。
他大概这个动作是站累了，然后回过身依靠在床前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叫外卖。”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萧条的荒树说：“不用了，我一会辞职去，在外面吃就好。”他耸耸肩，表示没意见。她闭闭眼说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想她该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打包打包了。
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去，文落落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把自己交给这样的汪晨曦，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他说只要是个男的敢娶你你就敢嫁，她虚弱地笑笑，也许真如他所说吧。她真的折腾累了，就像姜怡说她那样，非得将自己搞得面目全非上的千疮百孔她才肯认清事实。洛希是她在年少最美好的时光遇到，然后深深爱上，甚至相信一生一世，可是她却忘了，无论什么都是充满变数的，就比如这年少不成熟的感情，经不起任何波折便会夭折。
她一直警告自己和洛希保持距离，愈是这样，对他的感情愈是陷得更深。她愿意去相信他所说的无可奈何，她愿意去等他给自己说不出的期限，二十六岁的人还是如此傻帽的相信他所有的举动都是逼不得已，所以才会这样。郁朵说的对，她之于洛希算什么呢，一场年少心悸舍不得的初恋，所以才会再重逢再次怀念再次情不自禁。如果郁朵没有告诉她她已经怀孕，她是不是还是要执迷不悟下去呢？最后真的升级成最可笑她最厌恶的角色，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导致一个无辜孩子没有父亲的罪魁祸首？冰凉的五指抚住整个面部，文落落你何时堕落成这样？一个如此不堪的人。
她慢慢爬起身，虽然一夜过去，但是身上还是有浓重的烟酒味。一身的烟酒臭味，她皱了皱眉，只得下床开门找他问道：“你的浴室在哪，我想洗洗澡。”她期期艾艾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那个，你有衣服吗，先借我穿一穿，这身衣服许是在酒吧时间呆长了，一身酒臭味，我想洗洗它。”
汪晨曦挑挑眉，已经换上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要全身的？内裤我有，可是胸衣嘛，你晓得这个我真没有。”文落落的脸瞬间通红，她宁愿要他高深莫测自己不认识的模样，要不要他现在这副嘴脸。她的嘴蠕动了半天，最后憋出：“算了，不用你帮忙。”汪晨曦笑意盎然，他想摸宠物那般，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我们都即将结婚了，你还不好意思？你懂得吗，这叫夫妻间的情趣。”文落落无比幽怨的回给他愤恨的眼神。也不问他浴室到底在哪，自己去逐个房间的找浴室去。
他摸了摸下巴，看她带有愤怒的背影，掏出手机：“给我来一套Givenchy最新冬装，包括内衣，对送到半山别墅，最好20分钟内到达。”他想了想，在高贵典雅上面文落落穿着Givenchy一定不错，她衣橱里channel太多了，该换一换口味了，他想出了着装，还比如现在他和她，一定比洛希更合适，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文落落快要冲完淋浴的时候汪晨曦倚在门外的墙边，笑里怀着坏意懒洋洋地问道：“要不要我进去陪你我们洗个鸳鸯浴？”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坏笑里充满挑逗，文落落手一哆嗦，将浴室的门再加一道锁。汪晨曦摸摸鼻子，好似碰了一鼻子灰一样委屈，话里更加放肆地说道：“亲爱的你别枉费心思了，你再加一道锁我还是在外面可以看到的。你怎么就没注意我这浴室门的玻璃呢，外面是可以将里面瞧个精光，里面看外面嘛，就是白花花一片模糊。”说着嘴巴还不忘配合的淫笑两声。
